第8章 守墓初现撼心魂(1/2)

时间,仿佛在那声如同洪钟大吕、震彻灵魂的断喝声中,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中原本疯狂肆虐、无孔不入的阴邪气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壁垒,其蔓延侵蚀之势骤然受阻。那萦绕在每个人耳边、挑动着最深层恐惧的诡异哭泣声,那在视野边缘不断闪烁、扭曲蠕动的飘忽黑影,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扼住,声音戛然而止,幻象瞬间溃散,只留下一种突兀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营地内,前一秒还深陷疯狂与混乱的人们,动作僵在原地,脸上扭曲的恐惧表情尚未褪去,眼神却已从极致的混乱变为一片茫然的空洞。粗重、混乱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昭示着刚刚经历的精神风暴是何等可怕。

施加在林凡身上的、那如同万丈深海般的阴寒威压瞬间消退大半,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猛然一松,一直强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泄去,喉头压抑不住的腥甜终于狂涌而上。

“噗——”

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溅在身前的地面上,林凡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着,才没有立刻瘫软下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光芒急剧黯淡、震颤不休的青铜罗盘死死按在胸口,那一点微弱却顽强的青芒,仿佛是他与这个陌生时代、与身边之人尚未断绝的最后纽带。赵阡陌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连忙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全力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掌触及他冰凉如铁的臂膀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而与他们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李哲。在那面具人如同鬼魅般现身,尤其是那道凝练的银色光箭后发先至,精准无误地将他那凝聚了庞大阴邪之力的“幽冥箭”彻底湮灭于无形的瞬间,他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猫捉老鼠般的狂热与讥诮,如同脆弱的冰面般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鬼魅般的极度震惊,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骇然!他手中那枚由秘法炼制、与他心神相连的黑色阴骨哨,表面甚至传来了一声细微却清晰的、如同名贵瓷器即将崩裂的“咔嚓”声,一股尖锐的反噬之力逆冲而上,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气血疯狂翻涌,脚下踉跄着,“蹬蹬蹬”连退了三大步,才勉强倚靠在一个废弃的设备箱上稳住身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守……守墓人?!!”李哲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悸而扭曲变形,他死死地盯着矮坡上那个戴着狰狞傩戏面具、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忌惮、滔天的怨恨,以及一种秘密被当众戳穿后的极致狼狈,“你们……你们这些早就该埋进历史尘埃里的老古董,竟然……竟然真的还存在?!”

“李家一脉,背弃古老誓约,勾结外域宵小,觊觎陵寝重地,更私炼‘阴骨哨’此等阴毒邪器,役使幽冥秽气,祸乱人心,其罪一;妄图撬动时空节点,罔顾苍生安危,其罪二;对同僚暗下毒手,心术不正,其罪三!三罪并罚,罪无可赦!”面具人的声音透过那木质傩面传来,带着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古老而威严的审判意味,他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聚焦在李哲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哨上,“今日,便先断了你这害人之爪牙,收回邪器!”

话音未落,也不见面具人有何夸张的动作,只是立于矮坡上的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气流。下一刻,一道凝练无比、闪烁着纯净银色光辉的气劲已然隔空而至!这气劲并非直线,反而如同拥有自身的灵性意识,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目标直指李哲紧紧握着阴骨哨的右手手腕!其势之精准,其意之决绝,显然是要废其手腕,夺其邪器!

李哲脸色狂变,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神秘“守墓人”的可怕与手段,深知这阴骨哨不仅是他的得力武器,更是他与背后势力联系、施展诸多邪术的关键媒介,一旦被夺,不仅自身实力瞬间折损大半,更是留下了无法辩驳的铁证!惊惧之下,他竟全然不顾往日伪装出的温文尔雅,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缩,竟丧心病狂地将身旁一个刚刚从幻象中恢复、尚且眼神茫然、行动迟缓的研究员,狠狠地朝着银色气劲袭来的方向推了过去,试图以此无辜者为肉盾,阻挡这致命一击!同时,他借着这一推的反作用力,身形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暴退,空着的左手以极快的速度摸向自己后腰的皮带内侧,似乎要掏出某样备用的保命之物或是发动某种同归于尽的禁术。

“李哲!你卑鄙无耻!”赵阡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气得浑身发抖,怒声斥骂。

然而,那道银色气劲却仿佛早已预料到李哲的龌龊行径。在即将触及那名被当作盾牌、吓得呆若木鸡的研究员时,气劲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空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违背物理常识的灵巧转折,轻盈地绕开了无辜者,甚至在掠过其身旁时,分出一缕微光拂过,让那研究员混乱的心神瞬间安定了几分。紧接着,银色气劲速度骤然激增,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雷霆,带着一股凛然正气,瞬间跨越了最后数米的距离,追上了疾退中的李哲!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与皮肉被割开的轻微声响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李哲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痛苦与惊怒的闷哼。他右手手腕处的衣袖应声破裂,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整齐血痕赫然出现,殷红的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只手掌和前臂。而那枚与他心神相连的黑色阴骨哨,则被那银色气劲精准无比地一卷一带,便轻飘飘地脱离了李哲的掌控,倒飞而回,如同归巢的乳燕,稳稳地落入了矮坡上面具人不知何时已然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掌心之中。

阴骨哨离手的刹那,仿佛抽走了支撑某种邪恶仪式的最后基石。营地内残余的最后一丝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被夜风一吹,便了无痕迹。那持续不断折磨着所有人神经的幻听幻视彻底烟消云散,营地中央,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心有余悸的低低声啜泣、以及一片狼藉的设备和人影。

李哲死死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抬起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充满了怨毒与极度的不甘,死死地瞪了矮坡上的面具人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随即,他又猛地转过头,目光阴沉狠戾地扫过被赵阡陌奋力搀扶着的、状态萎靡却眼神依旧沉静的林凡,心中明白,今夜大势已去,再停留下去,唯有死路一条。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甚至连一句撑场面的狠话都来不及撂下,猛地一跺脚,身形如同鬼魅般几个闪烁,借助着帐篷、车辆和设备投下的复杂阴影,以一种对营地布局极为熟悉的姿态,迅速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踪迹难寻。

“快!封锁营地所有出口!一组二组跟我来!别让李哲那个王八蛋跑了!”王队长此时也带着一群如狼似虎、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了过来,看到李哲逃脱,又惊又怒,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嘶哑地下达命令,脸上因愤怒和后怕而涨得通红。

“不必追了。”面具人——玄戊,却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种超越世俗的、看透世情变幻的淡漠与笃定,“他既已暴露行藏,心神受创,邪器被夺,便如同丧家之犬,自有其该去的巢穴与注定的结局。强留于此,反易逼其狗急跳墙,伤及无辜。当务之急,是安抚受惊众人,救治被邪气侵蚀心神者,稳固此地因阵法扰动而紊乱的地脉气机,防止二次异变。”

他的目光,如同拥有实质的重量,再次越过众人,落在了气息微弱、却依旧努力站直的林凡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让即便处于重伤虚弱状态的林凡,也感到一种仿佛被从里到外彻底看透的巨大压力。

“你,随我来。”玄戊对林凡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仿佛源自古老权威的命令口吻。随即,他视线微转,落在了紧握着光芒已恢复平静但依旧温润的青铜罗盘、如同护崽母兽般警惕地挡在林凡身前的赵阡陌身上,“赵家女娃,你手中罗盘既已认你为主,此事便与你脱不开干系,你也一同前来。”

说完,他不再多言,径直转身,步伐沉稳而无声,向着营地外围、远离喧嚣与灯火的、一处位于背风坡的僻静小林走去。他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与营地边缘微弱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神秘、孤高,仿佛是从古老壁画中走入现实的守护之灵。

赵阡陌看向林凡,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询问。林凡深吸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却牵引得胸腹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强忍着,再次抬手抹去唇角新溢出的血丝,借助赵阡陌的搀扶,勉力让自己的脊梁挺得更直一些,低声道:“无妨,跟上他。此人……深不可测,观其言行,并非邪佞之辈,或许……正是解开诸多谜团的关键。”

两人互相依偎着,支撑着彼此,步履蹒跚地跟随着玄戊那仿佛融于夜色的背影,走进了那片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幽静小林。王队长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用力挥了挥手,转身更加卖力地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安抚人员、加强戒备,营地里再次充满了忙碌的声响,只是那气氛,已然从之前的狂热与恐慌,转变为一种带着沉重与反思的压抑。

林中空地上,月光如同破碎的水银,透过层层叠叠、疏密有致的枝叶缝隙,洒下斑驳陆离、明明灭灭的光斑,仿佛在地上铺开了一幅神秘的星图。玄戊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透过傩戏面具孔洞投射出的目光,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再次聚焦在林凡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肉身,直视其灵魂深处那属于战国时代的烙印。

在林凡和赵阡陌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庄重而带着某种仪式感,解开了系在脑后的绳结,轻轻摘下了那张雕刻着狰狞怒容、充满古老巫傩气息的木质面具。

面具之下,显露出的是一张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脸庞。并非垂垂老矣,也非稚嫩青年,看起来约莫五十许岁,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历尽沧桑之感。脸庞的线条刚硬如历经千万年风雨侵蚀的岩石刻就,下颌方正,透露着坚毅与果决,鼻梁高挺如山脊,眉骨隆起,一双眉毛浓黑如墨,斜飞入鬓。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片夜空,里面仿佛沉淀了数百年的时光流转与世事变迁,带着看尽繁华落寞、洞悉人心诡诈的明澈,以及一种久居上位、执掌权柄所形成的、不容置疑的天然威严。他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用一个简单的木簪固定,鬓角与发髻中已然夹杂着些许如同秋霜的灰白,非但不显老态,反而更添几分沉稳如山、智慧如海的气度。

“某家,玄戊。”他开口,报出了一个古老而奇特、仿佛带着金石之音的名号,声音比戴着面具时少了几分空洞与回响,多了几分沉浑厚重,如同古寺钟声,能直接敲击在人的心灵深处。“乃赵王陵第九代守墓人。”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缓缓扫过赵阡陌手中那枚此刻已恢复平静、但依旧散发着隐晦能量波动的青铜罗盘,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追忆与了然。随即,目光移动,落在了林凡腰间那枚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能凭借感知察觉到其内蕴温润光华与时空之力的家传玉佩上,眼神中的凝重之色又加深了一分。

“赵家女娃,”玄戊的目光转向赵阡陌,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手中所持,名曰‘星衍罗盘’,并非凡物,乃上古墨家秘传一脉的核心信物,与你父赵衡当年所用之物,同出一源,甚至可能本就是一体双生,互为表里。可惜,他当年才华横溢,却过于执着于探寻那‘时空节点’的终极奥秘,急于求成,终究是……引火烧身,踏入了不该踏足的禁忌领域。”玄戊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赵阡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娇躯剧烈一震,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张开苍白的嘴唇,急切地就想要追问父亲的下落和当年细节。

但玄戊却仿佛早已预料,抬起了那只刚刚轻易夺下阴骨哨的手,做了一个温和却坚决的阻止手势。“稍安勿躁。”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脸色苍白、却依旧努力维持着清醒与镇定的林凡身上,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至于你,林凡,赵国裨将军……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一个超出了所有既定轨迹的……不该存在的变数。”

林凡迎着对方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尽管身体内部如同被烈火灼烧又如同被寒冰冻彻,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属于军人与将领的骄傲,让他依旧挺直了那根宁折不弯的脊梁,目光不闪不避,声音因伤势而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不卑不亢:“阁下既知某之名讳来历,想必对某缘何至此,玉佩之异,困龙之阵,亦了然于胸。此番际遇,确非某所愿所求。然,既天意弄人,使某身陷此世,则某必当竭尽全力,查明背后真相,寻得归途之法,若天意不许……亦需了却此间牵绊之因果,不负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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