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异法惊魂夜幕临(1/2)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濒死巨兽吐出的血沫,不甘地浸染着赵王陵主封土堆那庞大而沉默的轮廓,最终被愈发浓重的暮色彻底吞噬。白日的喧嚣——机械的轰鸣、人声的鼎沸、发现重大线索的狂喜——并未随着光线的消失而完全平息,而是转化成了一种潜藏在营地灯火下的、更加粘稠而紧张的氛围。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但眼底深处闪烁的,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白日那诡异插曲所勾起的隐忧。

林凡独自坐在备用宿舍的床沿,身姿依旧挺直,那是多年军旅生涯刻入骨髓的习惯。他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缓慢,正竭力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内息,在干涸滞涩的经脉中艰难穿行。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感,提醒着他这具身体距离恢复全盛时期是何等的遥远。白天那仓促间的拦截,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几乎抽空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本源力量,对抗那阴冷晦涩的异术窥探,带来的反噬远超预期。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灯下闪着细密的光,脸色是消耗过度后的苍白。

门被轻轻推开,赵阡陌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动作带着小心。餐盘里除了简单的饭菜,还有一小碗她特意去厨房要来的、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汤。

“感觉好点了吗?脸色还是这么差。”她将餐盘放在桌上,目光里充满了挥之不去的担忧。白天林凡那瞬间的暴起、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句低沉的“小心”,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一整天的工作都心神不宁,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林凡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随即被惯有的沉静掩盖。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接过温热的陶碗,姜汤辛辣中带着甘甜的味道涌入喉咙,化作一股暖流,稍稍驱散了盘踞在四肢百骸的寒意。“无妨,只是损耗了些许元气,静心调息片刻便可恢复。”他语气平稳,不愿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为自己分心过多。

赵阡陌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白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异术窥探’……是真的法术吗?目标真的是我包里的石片?”她说着,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那里贴身放着那块用软布包裹的黑色石片,仿佛它能透过布料散发出不祥的寒气。

“嗯。”林凡肯定地点头,目光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那股气息,阴寒刺骨,其性沉滞古老,与石片蕴含的意味同出一源,但更为凝聚、刁钻,似是某种专门用以追踪、乃至强行激发此类特定物件的秘法。其来势极快,隐于无形,若非……”他话语微顿,略去了自己以微弱气机仓促布阵、险之又险才将其拦下的凶险过程,“若非应对及时,恐已被其得手。届时,不仅石片不保,那施术者气机反冲之下,你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

赵阡陌听得背脊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脸色瞬间褪得血色全无。“是……是李哲?他当时就在附近!而且眼神不对!”

“气息源头确在西侧,但此人……”林凡眼中寒光凛冽,语气斩钉截铁,“即便非其亲自施展此等阴损之术,也定然知晓内情,甚至极有可能是他,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引动了预先埋设在西侧的机关或术法媒介。观其行止,察其气息,此人,其心可诛,绝非善类。”

“那我们怎么办?把这石片处理掉?或者……交给孙教授保管?”赵阡陌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只想尽快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不可。”林凡立刻否定,思路清晰冷静,“此物如今是揭开谜团、指向幕后黑手的唯一实物线索,亦是引蛇出洞的关键诱饵。此刻交出去,固然可暂保你我平安,却也等于自断臂膀,再无追查之路径。况且,此物诡异,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其异常,贸然交予,恐反害他人遭遇不测。”他目光转向赵阡陌,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留在你处,虽看似凶险,但有某在身边,尚可尽力周旋。如今敌暗我明,唯有以此为契机,引其再次出手,方能觅得破绽,扭转局势。”

赵阡陌明白了林凡的意图,这是要行险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看着林凡虽然难掩疲惫、却依旧如磐石般坚定的眼神,心中翻腾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同舟共济、并肩作战的决心所取代。“好,我听你的。但是林凡,你……你一定要量力而行,别再像今天这样不顾一切地硬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林凡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有节奏地敲响,外面传来王队长那熟悉而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赵工,林兄弟在吗?方便的话,说几句话。”

赵阡陌与林凡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会意。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了门。王队长站在门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个军用级别的加固平板电脑。

“王队长,请进。”赵阡陌侧身让开。

王队长迈步进来,先是关切地看了一眼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林凡,然后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林兄弟,赵工,有件紧要事得跟你们通个气。今天下午,技术小组在复盘营地外围所有监控录像时,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他边说边解锁平板,调出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带有时间戳的夜间红外视频录像。

视频画面是营地西侧,靠近三号探方区域的那片茂密树林的边缘。时间是昨天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只见一个模糊的、因为体温与周围环境存在细微差异而呈现淡红色的人形轮廓,正巧妙地隐蔽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之下。令人注意的是,这个身影的姿态——他正微微仰着头,目光(尽管红外无法显示眼神)方向明确地望向漆黑的夜空,那专注的样子,绝非普通的“散步透气”。紧接着,这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完成了观察,迅速而灵巧地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尽管画面因距离和光线原因有些模糊,但林凡和赵阡陌几乎在同一时间,凭借那轮廓和依稀可辨的衣着特征,认出了身影的主人——李哲!

“这是……李研究员?”赵阡陌失声惊呼,尽管已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证据,冲击力依然巨大。

“没错,我们反复比对过身形、衣着和活动规律,确认就是他。”王队长语气沉重,带着压抑的怒气,“时间点,卡得非常准,正好与之前我们监测到不明无人机活动的时间段高度重合。我们之后找过他谈话,他给出的解释是当晚失眠,心烦气躁,出来散步透透气,听到树林里有奇怪的嗡嗡声,所以抬头看了看,但什么也没看到,就回去了。”

这个解释在此刻看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而且,”王队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切换到了另一段视频,是今天白天的监控,“在六号区正式开工后不久,监测组的同事就反映,他们布设在地下和墓道入口附近的一部分高精度传感器,信号受到了不明原因的短暂干扰,持续时间大约十几秒,虽然系统很快自动恢复了正常,但我们追查不到干扰源的具体位置。”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事后我们详细检查了李研究员负责协调布设的所有监测设备线路,没有发现任何物理层面的破坏或接入异常。但是,根据人员定位记录和他自己的描述,他当时所在的位置和活动范围,恰好……与干扰发生的核心区域,存在重叠。这一点,非常微妙。”

一条条线索,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李哲。

林凡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已是冰封一片。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王队长将此等机密告知我等,是为何意?”

王队长看着林凡,目光坦诚而直接:“林兄弟,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我知道你身份有些特殊,小赵也坚持要留你在身边。我老王不管这些,在我这儿,就认一个理:谁真心为了营地安全,为了这考古项目能顺利进行,我就信谁,帮谁。今天白天你突然不适,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像是……像是硬扛了什么。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们去做什么,是希望你们心里有个底,知道暗处藏着什么东西,眼睛放亮一点,自己多加小心。李哲是所里的技术骨干,背景也不简单,没有确凿的、能把他钉死的证据,我们动不了他。但必要的防备,绝对不能少!我已经重新调整了巡逻方案,加派了可靠的人手,重点监控西区和他常活动的区域。”

“多谢王队长信任。”林凡拱手,行了一个郑重的古礼。这份在陌生世界获得的、基于直觉和责任的信任,显得尤为珍贵。

王队长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客气啥,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们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需要帮忙,随时用对讲机呼我。”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头。

关上门,房间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赵阡陌忧心忡忡地看向林凡,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看来李哲真的有问题!他昨晚就在无人机出现的地方!今天的设备干扰,很可能也是他搞的鬼!他到底想干什么?”

“意料之中。”林凡的语气冰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此人城府极深,如今见墓道真容将现,已然按捺不住,开始频频出手。今日试探未果,反而打草惊蛇,以他之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夜幕深沉,正是阴邪之术威力倍增,魑魅魍魉肆意活动之时。”

仿佛是为了给他的论断做最残酷的注脚,他的话音刚落,营地里的所有照明灯光——包括探照灯、帐篷里的led灯、指挥部的光管——毫无征兆地、集体剧烈闪烁了一下!光芒明灭不定,如同濒死者的喘息,虽然仅仅一瞬之后便恢复了正常,但这突兀而诡异的电压波动,依旧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破了营地表面相对平静的夜幕,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和惊呼。

“怎么回事?跳闸了?”

“发电机负荷过大吗?”

“不对啊,电压一直很稳的!”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了王队长急促的询问和下达检查指令的声音。

而站在窗边的林凡,却在灯光闪烁的瞬间,猛地绷直了身体!他的感知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到了远比电压异常更可怕的东西——一股比白天更加浓郁、更加阴邪冰冷、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毒蟒,正从西侧三号探方的方向,源源不断地弥漫开来!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某个人或某件物品的精准打击,而是如同瘟疫般无差别的、带着精神侵蚀与恐惧放大效应的庞大威压,如同无形的黑色潮水,缓缓笼罩向整个营地!

“来了!”林凡低喝一声,声音凝重如山。

几乎就在他出声的同时,营地里的骚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升级、变质!

“啊——!那是什么?黑影!有黑影飘过去了!”一个靠近西区边缘帐篷的女研究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帐篷外空无一物的黑暗,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

“哭声……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女人在哭……好凄惨……”另一个正在整理白天拍摄照片的年轻男研究员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脸上充满了困惑和逐渐蔓延开来的恐惧。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表示,他们也听到了那若有若无、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幽咽哭泣声,在夜风的裹挟下,直往耳朵里钻。

“是鬼!一定是赵王陵的鬼魂被我们惊动了!我们触怒了沉睡的先人!”一个年纪稍大的、有些迷信的本地雇工率先喊了出来,声音充满了绝望。

“我就说不能乱挖古墓!会遭报应的!”

恐慌的情绪,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迅速扩散、渲染开来。原本有序的营地开始出现混乱的迹象,有人惊慌失措地抱头蹲下,有人下意识地向有光亮的地方聚集,有人则试图逃离这片突然变得诡异不详的区域。

指挥帐篷里,孙教授对着对讲机大声呼喊,试图稳定局面,安抚人心,但他的声音在越来越大的骚动和隐隐传来的哭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赵阡陌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袭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压抑多年的、关于父亲失踪的可怕想象。她下意识地靠近林凡,仿佛他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礁石:“这……这到底是怎么了?集体幻觉吗?”

“是幻术!或者说,是一种大规模影响、扭曲人心神的阴邪阵法被彻底激活了!”林凡语气无比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弥漫的阴邪气息如同活物般,正试图钻入每个人的意识深处,挖掘并放大他们内心潜藏的恐惧、焦虑和负面记忆。“源头就在西侧!与那石片气息同出一脉,但范围更广,威力更强!必须阻止它,否则恐慌彻底蔓延,营地必将陷入自相践踏的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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