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酱缸听风,新曲应旧声(2/2)

小毛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不肯走,非要坐在缸边的小板凳上“守着酱”。楚嫣然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端来碗山楂水,又在他身边摆了把蒲扇:“热了就自己扇扇,别往缸边凑太近。”

阿月坐在廊下翻《食记》,翻到“晒酱”那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酱缸,旁边批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初晒三日,酱色如琥珀;再晒七日,酱体似凝脂;月余开缸,香能透壁。”纸页边缘还沾着点褐色的痕迹,想必是太奶奶翻书时不小心蹭上的酱渍。

“你看太奶奶多仔细,”她把书递给楚嫣然,“连晒多少天该是什么样子都记着。”

楚嫣然看着批注,忽然笑了:“你看这句——‘晒酱时闻着有酒香,便是成了一半’,咱们这酱,现在就有酒香呢。”

正说着,王婶挎着竹篮从院外走进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荞麦馒头,热气腾腾的。“闻着香味就过来了,”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酱缸,“这酱晒得真不错,比我去年做的强多了。”

“王婶来得正好,”张叔笑着起身,“明天教你翻酱,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讲究着呢。”

王婶乐得合不拢嘴,拿起个荞麦馒头就往酱缸边凑,被阿月拦住:“还没熟呢,现在吃会涩。”

“我就闻闻,闻闻也解馋。”王婶咂咂嘴,“你太奶奶当年做的酱,拌荞麦面吃,那叫一个香,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说起太奶奶,大家都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竹匾的缝隙落在酱面上,酱体微微颤动,像在回应着什么。阿月忽然觉得,太奶奶其实一直都在,在这酱缸里,在这《食记》里,在王婶的回忆里,在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里。

傍晚收酱缸时,小毛豆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山楂水的痕迹。林峰把他抱进屋里,楚嫣然收拾着碗筷,王婶则帮着把竹匾收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明天要带自家的酱缸来“沾沾好运气”。

阿月最后看了眼酱缸,夕阳的金辉落在缸身的青苔上,把褐色的酱坯染成了暖红色。她想起太奶奶说的“酱是有灵性的,你对它上心,它就对你尽心”,想来这缸酱,定能酿出最好的滋味。

夜风渐起,吹得竹篱笆又“沙沙”作响,像在给酱缸唱着催眠的歌。阿月轻轻盖上蒙缸的麻布,仿佛能听见酱坯在里面悄悄生长的声音,那是时光在发酵,是旧时光和新日子,在酱缸里慢慢融成一体,酿出属于这个夏天的,最踏实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