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酱缸听风,新曲应旧声(1/2)
立夏的风带着点燥热,吹得院角的竹篱笆“沙沙”作响。阿月蹲在陶缸旁,手里攥着块浸了井水的棉布,正轻轻擦拭缸身的青苔——这是太奶奶传下的规矩,入夏后每三天要擦一次酱缸,说是“让缸透气,酱才活得起来”。
陶缸里的豆子已经发酵得变了颜色,深褐色的酱坯上蒙着层薄薄的白霜,像撒了把碎盐。阿月掀开蒙在缸口的麻布,一股醇厚的酱香立刻漫出来,带着点微酸的酒气,比刚拌曲时浓了十倍不止。
“该翻酱了。”张叔背着双手站在廊下,竹编的凉帽斜扣在头顶,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你看这白霜,薄厚刚好,再不动,怕是要过了头。”
阿月拿起长柄木耙,小心地伸进缸里。酱坯已经凝成了块,木耙插进去时发出“噗嗤”的轻响,带出的酱坯上还缠着细密的菌丝,像给褐色的泥土裹了层银丝。“太奶奶的《食记》里说,翻酱得‘顺三圈,逆三圈,中间打个结’,”她一边搅动一边念叨,“说是这样能让酱坯透气匀,发酵得齐整。”
林峰扛着个新做的竹匾从柴房出来,匾上编着细密的竹篾,边缘还留着新鲜的竹青。“李木匠说这匾透风,晒酱正好,”他把竹匾放在石桌上,伸手接过阿月手里的木耙,“我来吧,你歇会儿,这活儿得使劲。”
他臂力大,木耙搅动得更深,酱坯被翻起时,露出底下更湿润的褐色,酒气混着豆香在院里漫开,引得檐下的麻雀都歪着头张望。“你看这酱坯,”林峰用木耙挑起块,在阳光下照,“里面都是小孔,像蜂窝似的,这就是发透了的记号。”
楚嫣然端着个陶盆从厨房出来,盆里盛着刚晾好的盐水,白花花的盐粒还没完全化开。“按张叔说的比例调的,一斤酱坯配三两盐,”她把陶盆放在缸边,指尖沾了点盐水尝了尝,“咸度正好,不齁。”
“盐得撒匀,”张叔走过来,指着缸里的酱坯,“先沿缸边撒一圈,再往中间撒,最后用木耙拌匀,不能让盐沉在缸底,不然酱会生虫。”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些晒干的花椒和八角,“加两把这个,既能增香,又能防腐,你太奶奶当年总这么做。”
花椒和八角撒进酱缸时,发出“簌簌”的轻响,褐色的酱坯上立刻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褐红,像幅朴素的画。阿月蹲在缸边,看着林峰用木耙把调料和酱坯彻底拌匀,忽然想起太奶奶翻酱时的样子——她总爱在清晨天刚亮时翻,说“这时的露水气能润酱,让味道更绵”,那时的酱缸旁,总摆着杯刚沏的薄荷茶,是太爷爷给她晾的。
“明天就该晒酱了,”楚嫣然把蒙缸的麻布浸在盐水里泡着,“张叔说晒酱得看天,晴天上午晒,中午盖,下午再晒,不能让日头直晒到酱面上,不然会起硬皮。”
“跟养孩子似的,得细心伺候。”阿月笑着说,伸手捡起片落在缸边的山楂叶,叶尖已经有点发黄,是被酱的热气熏的。
午后的日头更烈了,大家把酱缸搬到院里最晒的地方,盖上竹匾防苍蝇。竹匾的缝隙里漏下细碎的阳光,在酱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给酱坯撒了把碎金。小毛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手里攥着根狗尾巴草,蹲在缸边拨弄竹匾,被林峰一把拉起来:“别碰,酱怕惊着。”
“惊着了会怎么样?”孩子仰着脖子问,草帽歪在头上,露出被晒得通红的额头。
“就不长了,”林峰刮了下他的鼻子,“跟你睡觉被吵醒了会哭闹一样,酱也会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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