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雨打芭蕉,旧笺藏心事(1/2)

入梅的第一场雨下了整整三天,育苗圃的青石板缝里钻出层薄薄的绿苔,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着一块浸了水的绒布。阿月把晾在檐下的草药收进竹筐时,发现最底层压着个牛皮纸包,油纸裹了三层,拆开时带着股潮湿的霉味——是太奶奶留下的旧笺,上次翻箱倒柜找花架图纸时没留意,竟被雨水浸得边角发卷。

“这字都晕开了。”楚嫣然凑过来看,指尖小心地捏着笺纸边缘,“还好是毛笔写的,墨渗得深,还能辨认。”她取来电吹风,调了最低档慢慢吹着,“得先把潮气赶跑,不然纸该烂了。”

阿月蹲在地上,一张张铺开来看。大多是太奶奶记的琐事:“三月初三,给西头李婶送了袋新收的绿豆”“五月廿八,修篱笆时锯坏了张木匠的刨子,赔了两斤红糖”……忽然,一张泛黄的宣纸滑落,上面没有日期,只画了株芭蕉,旁边题着行小字:“雨打芭蕉,最念故园春”。

“这芭蕉画得真好。”苏沐雪刚喂完兔子,手里还沾着兔粮的碎屑,“太奶奶以前很爱画芭蕉?”

阿月摇摇头。记忆里太奶奶的画案上总摆着牡丹、兰花,偶尔画几枝竹,从没见过芭蕉。她指尖抚过纸面,墨迹在雨气里洇得边缘发毛,倒像是眼泪晕开的痕迹。

“这纸看着比别的旧些。”林峰搬来个木盒,里面垫着干燥的樟树叶,“先放进这个里防潮,我去镇上找装裱师傅看看,能不能修复。”他拿起那张芭蕉笺,对着光看了看,“这墨里掺了松烟,还加了点梅汁防腐,看来太奶奶很在意这张画。”

雨停的那天清晨,装裱师傅跟着林峰来了。是个戴老花镜的老爷子,手抖得厉害,却在展开笺纸时瞬间稳住了,他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半晌,忽然抬头说:“这不是普通的画,是封画信。”

“画信?”阿月愣住了。

“嗯,”老师傅指着芭蕉叶的脉络,“你看这主脉,用的是瘦金体的笔锋,藏着字呢。‘归期’——这是第一个字。”他又指着叶片边缘的褶皱,“这儿,‘未定’。”

众人凑近了看,果然,墨色深的地方隐约能看出笔画的轮廓,像藏在叶脉里的秘密。老师傅继续解读:“叶柄这儿,‘勿念’;最底下的根须,‘安好’。连起来是‘归期未定,勿念安好’。”

阿月的心猛地一沉。太奶奶极少提过去,只听张叔说过,太爷爷年轻时去了南洋,再没回来。难不成这画信是写给太爷爷的?

“这芭蕉也有讲究,”老师傅又说,“南方叫‘家蕉’,叶大遮阴,寓意‘守家’。太奶奶画这个,是说自己会守着家等。”他用软毛刷轻轻扫去纸面的浮尘,“只是这墨里掺了梅汁,看着鲜亮,实则容易褪色,怕是当时没打算留太久,想着等太爷爷回来就烧了吧。”

林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仓库跑,回来时抱着个旧木箱,是去年整理太奶奶遗物时发现的,一直没来得及打开。“这里面会不会有别的?”他把箱子放在石桌上,铜锁已经锈得打不开,阿月找了把小起子,小心翼翼地撬开——

里面铺着块褪色的蓝印花布,裹着个锡制茶叶罐。打开罐子,没有茶叶,只有叠得整齐的信笺,还有一张泛黄的船票,目的地是“槟城”,日期是七十年前的三月。

“这些信……”苏沐雪拿起一张,信纸薄如蝉翼,上面的字迹娟秀,“是太爷爷写的?”

阿月展开最上面的一封,开头写着“秀娥吾妻”,落款是“景明”。她的心突突直跳,这是太爷爷的名字!

“三月初七登船,海上风浪大,同船的福建老乡说,过了马六甲就稳了。”阿月轻声念着,“你种的茉莉开了吗?我带了南洋的香料种子,等秋收时寄回去,种在篱笆边,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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