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醒时分,圃中旧事与新声(2/2)
“他还说,”楚嫣然蹲下身,帮着阿月分连翘根,“当年你太奶奶为了找一株‘金边瑞香’,愣是在山里迷了路,等被人找着时,怀里还抱着那株花,身上的棉袄都被荆棘划成了条缕。”
阿月的指尖忽然有些发烫。她想起太奶奶札记里夹着的那片干枯的瑞香花瓣,浅紫色的,边缘泛着圈淡淡的金,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札记那页写着:“花有性,人有心,以心待花,花亦以艳报之。”
“对了,林峰,你上次说要做个新花架,木料备齐了吗?”苏沐雪忽然想起这事,手里的补盆泥刀在盆沿敲出清脆的响,“张叔说后院那棵老槐树锯下来的枝干,做花架正好,纹理硬实,还防虫。”
林峰直起身捶了捶腰,他昨天扛木料时闪了一下,此刻动作还有些不利索:“早备好了,就等这连翘分完株,下午就开工。我跟张叔合计着,做个六角形的,每层都留着放盆的空档,正好能把那些扦插活的月季都摆上去。”他说着往西边指了指,“那边的葡萄架也该修了,去年结的葡萄酸得掉牙,今年得重新拉枝。”
阿月望着西边那片葡萄架,去年秋天,她和林峰就在架下捡过熟透的葡萄,紫黑色的果肉甜得发腻,怎么会酸?后来才知道,他是怕她爬梯子摘葡萄时摔着,故意说酸,好让她死心。
正想着,张叔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进来,肩头落着点细碎的桃花瓣——后院的桃树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粉白的花瓣被风卷得满圃都是。“分完连翘,把那几盆‘报春’挪到暖房去,”他声音慢悠悠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昨夜看了天气预报,说后天有场倒春寒,别让嫩芽冻着。”
他走到石桌旁,拿起苏沐雪补好的陶盆看了看,指腹蹭过修补的痕迹:“这手艺,快赶上你太奶奶了。她当年补的那只‘天青釉’盆,后来种了株‘一品红’,冬天开得跟团火似的,谁见了都夸。”
阿月忽然注意到张叔的袖口沾着点黄泥巴,想起早上看见他在葡萄架下埋什么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许是在埋今年的第一波花肥。她望着圃里忙碌的身影——林峰正把分好株的连翘往新盆里栽,苏沐雪低头补着盆,楚嫣然在给菜苗浇水,张叔站在桃树下,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忽然觉得,这育苗圃的春天,从来都不只是草木抽芽那么简单。
就像太奶奶当年迷山路也要护着的瑞香,像李大爷用金桂换来的月季苗,像苏沐雪补盆时用的糯米浆,像林峰故意说酸的葡萄……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细碎事,串起了一圃的暖意。阿月低头看着手里刚分好的连翘根,根须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她轻轻把它们放进新盆,觉得这春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午后的阳光穿过葡萄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阿月坐在石凳上,看着大家各司其职,忽然想起太奶奶札记最后一页的话:“所谓园圃,不过是把心种进去,等着它发芽、开花,结出叫‘日子’的果。”她摸了摸口袋里那片瑞香花瓣,觉得这话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