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醒时分,圃中旧事与新声(1/2)

惊蛰刚过,育苗圃的冻土渐渐松了劲,清晨的露水顺着冬青叶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湿痕。阿月踩着沾着草屑的布鞋穿过圃间小径,手里的竹篮晃悠着,里面装着刚从地窖取来的草木灰——按张叔的说法,这时候给花根埋点灰,比春日的第一遍肥还管用。

“阿月!这边的连翘该分株了,你快来搭把手!”林峰的声音从东侧花畦传来,他正蹲在一片鹅黄色的花丛旁,手里的小铲子插进土里,带出的泥块还裹着未化的冰碴。阿月跑过去时,看见那片连翘的根须已经从花盆底的透水孔里钻出来,在地面上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像群想挣脱束缚的小蛇。

“这盆都快盛不下它们了。”阿月蹲下身,指尖拨开根部的泥土,触到那些带着绒毛的细根时,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痒感——那是植物在春天苏醒的信号。林峰递给她一把铜制的小耙子,这耙子的木柄被磨得发亮,据说是三十年前张叔的父亲用的,耙齿上还留着细密的刻痕。

“你看这根须,”林峰用耙子轻轻勾出一缕,“都打结了,再不分开,过些日子准得蔫。”他示范着把丛生的根团掰开,动作轻得像在拆一团毛线,“力道得匀,不能像劈柴似的猛使劲,你看这脆生生的新根,碰断一根就少个开花的骨朵。”

阿月学着他的样子分根,指尖被根须上的绒毛蹭得发痒,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分不清连翘和迎春,总把两者的枝条捆在一起。是林峰蹲在圃里教她辨别的:“你看花瓣,连翘的花瓣是四个,像小铃铛;迎春是五个,更像星星。”那时他手里的铜耙子也是这样,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对了,张叔说昨天镇上的花市开了,要不要去瞅瞅?”林峰忽然说,手里的动作没停,“听说有户人家带了盆‘绿萼梅’,花瓣是淡绿色的,稀罕得很。”

阿月的指尖顿了顿,眼前闪过太奶奶札记里的话:“春市如镜,见花如见人。”她抬头时,看见苏沐雪抱着摞旧花盆从仓库那边走来,盆沿的冰碴还没化,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这些盆得赶紧刷出来,”苏沐雪的声音带着点喘,“刚才清点库存,发现去年冬天埋在土里的陶盆裂了七个,都得补上。”她把花盆放在石桌上,拿起砂纸打磨盆沿的毛刺,“你们说奇不奇,越老的盆越经冻,那只光绪年的青花盆,埋在雪里三个月,一点缝都没裂。”

阿月凑过去看,那只青花盆的外壁画着缠枝莲纹,盆底印着个模糊的“德”字。苏沐雪正用糯米浆混合石灰,小心翼翼地填补另一只陶盆的裂缝——这是她从古籍里看来的法子,说比现代胶水还管用。

“张叔刚才还念叨呢,说当年你太奶奶就用这法子补盆,”苏沐雪抹了把额角的汗,“他说有回补完盆,特意在里面种了株‘墨兰’,那兰草后来开了九朵花,街坊四邻都来瞧,说这是‘破盆生花’的吉兆。”

说话间,楚嫣然提着个竹篮从外面进来,篮里的柳条筐装着刚买的菜苗,有番茄、青椒,还有几株紫色的茄子苗。“你们看我碰上谁了?”她笑着掀开盖在筐上的棉布,“李大爷把他那盆‘金桂’也带来了,说想跟咱们换点去年的月季扦插苗。”

阿月探头去看,竹篮角落里果然放着盆小巧的金桂,枝干虬曲苍劲,虽然还没到开花的时节,叶片却绿得发亮。楚嫣然说,李大爷是镇上的老花农,年轻时跟阿月的太奶奶学过插花,手里总藏着些稀罕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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