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雨霁苗醒,众手护青柯(2/2)
林峰不知何时抱来一捆干柴,在空地上生起了火。“烤烤火吧,衣服都湿了。”他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子“噼啪”往上跳,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暖融融的。苏沐雪从包里拿出几个红薯,埋在火堆旁的灰烬里:“等会儿就能吃了,这红薯是后山挖的,甜得很。”
我坐在火堆边,看着火苗舔舐着柴木,听着周围的絮絮叨叨:楚嫣然在跟王伯讨教修枝的技巧,手里的剪子偶尔“咔擦”剪断根枯枝;苏沐雪在给孩子们讲苗株的生长周期,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林峰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苗架的结构图,时不时被楚嫣然吐槽“比例不对”;张叔和王伯则在回忆过去的事,说当年这里还是片荒地,他们扛着锄头开荒时,手上的茧子比现在的石头还硬。
红薯的香气渐渐漫开来,甜丝丝的,混着艾草和泥土的气息,在空气里酿成一种特别的味道。我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是某个人的事。就像这育苗圃里的苗株,能在暴雨里活下来,能在风里冒出新芽,不是因为哪块石头压得牢,哪片油布盖得严,而是因为有递剪刀的手,有扶梯子的肩,有记在本子上的新芽尺寸,有刻在石头上的模糊字迹,有孩子们捡来的每一块鹅卵石。
火堆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片茂密的林子。楚嫣然忽然递过来个烤得焦黑的红薯:“尝尝?皮焦了,芯儿甜着呢。”我接过来,烫手的温度从掌心传到心里,剥开焦皮时,金黄的瓤里冒出的热气,竟比刚才的霞光还要暖。
这时,天边的霞光更艳了,把育苗圃的竹架、石头、忙碌的身影都染成了金红色。苏沐雪的本子上又多了一行字:“雨后天晴,苗醒,人亦暖。”字迹被风吹得微微发颤,却像颗钉子,牢牢钉在了这一天的时光里。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出去很远,惊飞了落在苗架上的麻雀,麻雀扑棱棱地飞过霞光,翅膀上都沾着金粉似的光。
我咬了口红薯,甜意从舌尖漫开时,忽然觉得,这育苗圃里的每颗新芽,每块石头,每个围着火堆的身影,都是“守护”这两个字最生动的注解。它们不像刻在石头上的字那么坚硬,却比任何文字都更有力量——就像这烤红薯的芯儿,看着朴实,暖起来却能焐热一整个雨天的凉。
后来,林峰把那块刻着“护”字的石头搬到了苗株最中间,楚嫣然在周围种上了一圈驱蚊草,苏沐雪每天都来记录新芽的生长,孩子们则轮流负责给石头浇水——虽然石头并不需要水,但他们说“李爷爷当年就这么做的”。而我,在那天的日志里画下了火堆旁交叠的影子,旁边写着:“所谓传承,不过是一群人,守着一颗芽,把日子过成了诗。”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火堆渐渐熄了,留下一堆发红的炭火。张叔用树枝把炭火拨平,说这样能保温到明天早上。楚嫣然收起剪子,剪子上还沾着片新叶;苏沐雪把本子放进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那株冒新芽的苗株,才笑着拉上;林峰扛着空柴捆往回走,脚步踩在泥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在给这一天的尾声打节拍。
我最后一个离开,转身时看见那株苗的新芽在暮色里轻轻晃了晃,像在跟我道别。远处的蛙鸣渐渐响起,和着风吹过苗叶的“沙沙”声,成了这育苗圃最温柔的催眠曲。原来最动人的旋律,从来都不是乐器奏出来的,而是人在土地上,用双手和时光,一点一点谱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