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雨霁苗醒,众手护青柯(1/2)
雨势渐收时,云层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道裂口,金红色的霞光顺着缝隙淌下来,给育苗圃的竹架镀上了层暖边。我站在湿漉漉的田埂上,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刚才那场倾盆大雨,倒像是给这片土地洗了次澡——泥土的腥气混着艾草的清香漫在空气里,每片叶子上的水珠都在霞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张叔,这油布边角还得再压块石头!”林峰的声音从苗架那头传来,他正蹲在泥泞里调整油布的角度,军绿色的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的泥点被霞光染成了赭红色。他身旁的张叔应了声,扛着块半人高的青石蹒跚走来,石面上还留着雨冲刷过的水痕:“来了来了!这石头是后山捡的,沉得很,保准刮不跑油布。”
我走过去帮忙扶着石角,指尖触到石头的凉意时,忽然发现石面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什么人经年累月摩挲出来的。“这石头有点年头了吧?”我问。张叔咧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烟渍染黄的牙:“可不是!当年你太爷爷在这儿搭苗架,这石头就用来压棚布,算起来得有四十多年了。”他说着拍了拍石头,“老物件就是实在,经得住折腾。”
那边苏沐雪正带着几个孩子往苗根周围铺干稻草。孩子们的雨靴踩在水洼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其中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忽然举起手里的艾草束:“苏姐姐,奶奶说这艾草得倒着铺,根朝上,叶朝下,才能挡住潮气!”苏沐雪笑着点头,接过艾草束示范:“对,就像这样——你们看,叶尖朝外能引着湿气往外走,老一辈传下来的法子,比干燥剂管用。”
我注意到她袖口沾着片嫩绿的叶子,大概是刚才整理苗株时蹭到的。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手捋了捋头发,那片叶子便落在了泥里,转眼就被个小男孩捡起来:“苏姐姐掉东西啦!”说着就往她手里塞,小脸上还沾着泥,像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小田鼠。
“当心脚下!”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转头看见楚嫣然正站在竹梯上,手里拿着把修枝剪,她脚下的梯阶有些松动,林峰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梯脚:“慢点剪!这枝桠太滑,别伸手够太高的。”楚嫣然回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怕我摔着?你还是顾好你那堆石头吧,别等会儿被风吹跑了。”话虽这么说,她修剪的动作却明显放缓了些。
竹梯旁堆着几捆刚割的芦苇,是王伯从河对岸运过来的。“这芦苇杆泡水不烂,”王伯正蹲在地上用麻绳捆芦苇,“用来加固苗架最好,比塑料绳结实,还能当引火的,一举两得。”他手里的麻绳在粗糙的掌心绕了三圈,打了个紧实的“水手结”,“当年跑船的时候,就靠这结捆货,浪再大也散不了。”
雨停后的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掀动了油布的边角,露出底下青绿色的苗株。楚嫣然忽然从梯上跳下来,手里举着根沾着露水的枝条:“快看,这枝丫上冒出新芽了!刚才下雨前还只有个小点呢。”我们围过去一看,果然见枝条顶端鼓着个嫩黄的芽苞,像颗裹着绒的珍珠。
“这苗可真能扛,”张叔啧啧称奇,“上午被暴雨砸,中午又被咱们折腾着盖油布,居然还能冒新芽,比城里那些娇贵的花靠谱多了。”苏沐雪掏出小本子记着:“今日申时,三号苗株萌发新芽,芽长三分,色浅黄,茎部有绒毛。”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脆的“沙沙”声。
孩子们已经玩开了,有的用芦苇杆逗水里的蝌蚪,有的蹲在田埂边比赛谁捡的鹅卵石更圆。其中个穿红雨靴的小男孩忽然举着块石头跑来:“楚姐姐你看!这石头上有字!”我们凑过去一看,石头上果然刻着个模糊的“护”字,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显然是被人摸了无数次。
“这是你李爷爷刻的,”王伯眯着眼回忆,“二十多年前他在这儿守苗,每天都摸这块石头,说摸着‘护’字,就知道自己要干啥。后来他走了,这石头就一直留在这儿,成了咱们的‘镇圃石’。”楚嫣然轻轻摸了摸那个字,指尖的温度仿佛能透过石面,触到当年那双粗糙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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