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章 筑梦,一圃春秋(1/2)

育苗圃的晨雾还没散,阿月已经踩着露水走到了玻璃棚前。今天的雾特别浓,像太奶奶画信里描述的“南洋晨雾”,白茫茫的一片,把竹篱笆、青石板、甚至远处的河湾都晕成了淡墨画。她伸手推玻璃棚的门,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是楚嫣然在给可可幼苗浇水,壶嘴流出的水在雾里连成细弱的银线,落在土里没溅起半点水花。

“醒啦?”楚嫣然回头,发梢沾着雾珠,像缀了串碎钻,“快看你那盆‘霞云缀’,昨晚又开了两朵!”

阿月凑过去,玻璃棚角落的“霞云缀”确实舒展了新瓣,粉白渐变的花瓣在雾里半隐半现,像浮在云里的花。这是三个月前用太爷爷留下的花种播的,当时大家都说“未必能活”,现在不仅活了,还成了棚里的“花王”,枝蔓爬满了半面墙,每次开花都能引来一群蜜蜂。

“张叔说,今天要给圃里的老物件做个‘百章纪念’。”楚嫣然放下水壶,指着棚中央的木台,“他一早就在仓库翻东西,说要把最有故事的都摆出来。”

阿月刚走出玻璃棚,就看见张叔拄着拐杖站在仓库门口,身边堆着几个木箱,雾气在他银白的胡须上凝成小冰晶。“快来搭把手,”老人招手,“这箱子里的东西,能串起育苗圃的大半辈子呢。”

第一个箱子打开,露出个褪色的蓝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是太爷爷当年的育苗记录,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用毛笔写着“民国二十三年,可可苗存活率七成”“民国二十五年,玫瑰扦插成功”。张叔用软毛笔蘸着清水,轻轻刷过纸页:“你太爷爷当年就是靠这本账册,把个荒坡变成了育苗圃,那时候可没现在的温室,全靠天吃饭,每棵苗都金贵得很。”

第二个箱子里是件粗布马甲,领口磨得发亮,口袋上缝着块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这是你爷爷的,”张叔的手指抚过补丁,“他年轻时在圃里干活,被荆棘划破了口袋,你奶奶连夜缝的,说‘男人干活的衣服,得结实’。后来你爷爷总穿这件,说‘带着你奶奶的针脚,干活都有劲’。”

阿月忽然想起小时候翻相册,爷爷穿这件马甲的照片就摆在最前面,背景是片绿油油的可可苗,他手里举着株幼苗,笑得露出牙床。那时不懂为什么总穿这件,现在才明白,有些旧物穿的不是布料,是念想。

第三个箱子最沉,打开一看,竟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犁,犁头豁了个口,木柄被磨得溜光。“这是圃里第一把犁,”张叔的声音有点哽咽,“当年你太爷爷和几个伙计,用它翻了三天三夜,把荒坡的石头都翻出来,才有了第一块育苗地。你看这豁口,是碰着块大青石弄的,太爷爷说‘就像人生路,磕磕绊绊才扎实’。”

楚嫣然和林峰也赶来帮忙,几人把老物件一件件搬到木台上:太奶奶的绣花绷子(上面还绷着半朵没绣完的玫瑰)、爷爷用过的修枝剪(刀刃上的缺口记着某次修剪果树的意外)、爸爸年轻时获奖的育苗证书(边角卷得像波浪)……最后摆上台的,是阿月去年做的第一个育苗笔记,纸页上还沾着点泥土印。

“从民国到现在,正好一百年,”张叔看着摆满的木台,眼睛湿润了,“你太爷爷栽下第一棵可可苗时,肯定想不到,一百年后,这圃里能有这么多花、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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