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山猫”的结局(1/2)
夜色沉沉压在重庆城西那座灰色的看守所之上。整座建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死寂的大地上,吞噬着一切声息。三道狰狞的电网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束下泛着幽蓝的寒光,如同巨兽獠牙上凝结的毒涎,无声地昭示着这里的凶险。荷枪实弹的卫兵,如同雕塑般沿着墙根机械地来回踱步,皮靴踏在冰冷青石板上的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咔哒、咔哒”,像是死神手中摇动的骨铃,敲打着每一个囚徒的心弦。
一、铁牢困兽
重庆警察总局拘留所的审讯室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天际,仿佛下一刻就要倾轧下来,让人喘不过气。空气凝滞而沉重,混杂着烟草的辛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凌啸岳背对着入口,独自站在厚重的观察窗前,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尽了长长一截灰白的烟灰,摇摇欲坠,如同他此刻凝重而纷乱的思绪。他却浑然不觉,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单向玻璃,死死锁定着室内那个颓然的身影。
玻璃后的景象,清晰得令人窒息——曾经在上海滩叱咤风云、让各方势力闻风丧胆的特工“山猫”,此刻却像一只被生生拔去利爪、折断脊梁的野猫,狼狈地瘫在冰冷的铁椅上。他身上那套本就不合身的囚服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那是不屈的印记,也是失败的勋章。曾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像一蓬枯草,凌乱地贴在头皮上,遮住了他部分低垂的脸庞,只露出一截苍白而消瘦的脖颈。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室外的沉寂。秦海龙,这位以铁腕和智谋着称的刑侦队长,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笔挺的警服,肩章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他腰间配枪的棱角,在衣料下若隐若现,如同他此刻难以捉摸的心思,时刻准备着给予致命一击。他走到凌啸岳身侧,目光同样投向室内,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啸岳,你确定孙志远那个老狐狸送来的这本密码本,真的会管用?别是他玩的又一个花样。”他深知孙志远的为人,那是个把利益和算计刻在骨子里的商人,他的“诚意”往往包裹着最恶毒的毒药。
凌啸岳缓缓转过身,将指间那截终于不堪重负、簌簌落下烟灰的烟蒂摁灭在旁边的金属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玻璃的反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锐利如鹰的目光中,此刻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嘲讽,还有一丝深藏的期待。“孙会长‘诚意满满’,不是吗?”他特意加重了“诚意满满”四个字,语气里藏着的刀锋几乎要刺破空气,“像他那样的伪善者,最擅长用精美的赝品来包装所谓的‘真心’。这本密码本,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孙会长’送来的,这就够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上演的好戏。
观察窗内,“山猫”枯瘦的手指正在膝盖上神经质般地快速摩挲着,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焦虑,一种困兽犹斗前的烦躁。这个男人,曾是日本宪兵队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双料间谍,他的狡猾和狠辣曾让多少敌人饮恨。此刻,他的眼底布满了交织的血丝,像一张破碎的网,深深嵌在眼白里,泄露了他连日来的疲惫与绝望。他的右耳缺了半片耳廓,那是三年前在南京执行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务时留下的永久勋章,此刻,那残缺的耳廓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小片扭曲的阴影,如同他此刻扭曲的内心。
突然,当秦海龙的得力手下,一个面色冷峻的警员,将那本封面烫金、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有些刺眼的密码本“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审讯桌上时,一直低垂着头的“山猫”身体猛地一僵。凌啸岳的目光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山猫”原本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猝然遇见了致命毒蛇的兔子,瞳孔深处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旋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隐秘的狂喜?那情绪复杂得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凌啸岳知道,那不是错觉。这本看似普通的密码本,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山猫”心中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那把锁。
审讯室的隔音效果极好,但秦海龙特意打开了单向传声。他走到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山猫”,声音像砂纸摩擦着生了锈的钢铁,粗砺而刺耳:“山猫,抬起头来。”
“山猫”的身体又是一阵细微的颤抖,他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写满桀骜与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灰败和深深的疲惫,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簇奇异的火焰。
秦海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在敲打砧上的铁块:“孙会长说了,只要你乖乖交出真正的军火库布防图,你这条贱命,或许还能留着。”他故意将“孙会长”三个字咬得极重,如同嚼碎了一般吐出,目光如炬,紧盯着囚徒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他知道,“山猫”和孙志远之间,一定藏着更深的秘密,而这本密码本,就是撬动这个秘密的支点。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等待着“山猫”的答案,也等待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二、赝品现形
审讯室里的白炽灯,冷得像一块冰,直直地打在桌面上那本墨绿色的密码本上。皮质封面在强光下泛着一种近乎油腻的、诡异的光泽,仿佛某种蛰伏在暗处的生物,正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心理的角力。
“山猫”——这个曾经在山城黑市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此刻却只是一个穿着囚服、形容枯槁的男人。他的双手被铐在桌下,但当那本密码本被推到他面前时,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贪婪,有恐惧,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孤注一掷的希冀。他颤抖着手,几乎是虔诚地翻开了封面,指腹带着薄茧,却异常敏感地快速摩挲过第一页,第二页……当他的指尖终于触及第三页内侧那片本该有熟悉触感的区域时,那动作猛地顿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只有他和上线“老狐狸”孙志远才知道的、用特殊工具压印在纸张纤维里的微型梅花标记。那里只有一片光滑、平整,甚至因为过度摩挲而显得有些发亮的纸面。
“假的……” “山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们……你们拿本假的来糊弄我!”
他猛地爆发了,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双手虽然被铐,却用尽全力将整个上半身扑了过去,抓起那本密码本,狠狠地掼向对面的水泥墙面!“啪!”一声脆响,烫金的“密码”二字在撞击下脱落了一角,封面随即像蛛网般蔓延开数道狰狞的裂痕,无声地昭示着它的赝品身份。
这个激烈的动作狠狠扯动了他右肩那处尚未愈合的枪伤,那是几天前拒捕时留下的记念。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然而,生理上的痛苦远不及心理上的毁灭性打击。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希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以及死寂中骤然燃起的、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
“孙志远!这个老狐狸!”他死死盯着那本掉在地上的假密码本,像是盯着孙志远的脸,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他早就想让我死!想让我做替死鬼!他怕我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抖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单向玻璃外,仿佛能穿透那层障碍,看到他痛恨的人,“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隔壁的观察室里,凌啸岳背对着单向玻璃,指尖无意识地、富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窗沿,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他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即使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也依旧保持着冷静与沉稳。山猫的激烈反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却只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激起了一丝微澜,旋即恢复了古井无波。
“果然如此。”凌啸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孙志远这步棋走得够狠,借刀杀人,还想让我们替他把这颗知道太多秘密的‘弃子’彻底榨干价值,最后再干干净净地除掉。这本假密码本,就是用来测试山猫底线,同时也想扰乱我们视线的工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可惜,他太小看山猫的狡猾,也太小看我们的判断了。”
站在一旁的秦海龙,性格本就火爆,此刻更是按捺不住。他听到“山猫”在里面的咆哮,又听到凌啸岳的分析,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妈的!这个孙志远!竟敢耍我们!” 他一拳重重砸在旁边的门框上,实木的门框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震得墙上贴着的几张通缉令都簌簌作响,边角微微卷起。他猛地转过身,就要冲进去,打算给“山猫”一点颜色看看,逼他吐出更多关于孙志远的情报。
“等等。”凌啸岳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伸出手,轻轻拦住了秦海龙的去路,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定在观察玻璃后“山猫”那张突然平静下来的脸上。刚才的暴怒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风暴,此刻的“山猫”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镇定,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解脱般的冷漠。
“他在观察通风口。”凌啸岳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锐利的洞察,“而且,他的右手小指,在桌下有规律地敲击着什么。”
秦海龙一愣,连忙凑近观察玻璃,顺着凌啸岳的目光看去。果然,“山猫”低垂着头,看似颓然,眼角的余光却频频瞟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他的右手确实放在桌下看不见的地方,但从他肩膀细微的耸动来看,似乎真的在进行着某种隐秘的动作。
“他想干什么?”秦海龙皱眉,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难道还想传递消息?或者……”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凌啸岳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他知道,“山猫”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当最后的希望——那本密码本被证明是假的,当他意识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彻底出卖之后,他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更极端、更危险的举动即将发生。那不是放弃,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反抗,或者……是彻底的了断。
审讯室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新一轮的较量,在无声中,已然开始。
三、困兽犹斗
话音未落,观察窗内已炸开一声惊雷!那不是真正的雷鸣,而是绝望困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最后嘶吼与狂烈动作。山猫,这个刚刚还看似虚弱不堪的男人,猛地向后撞向身后的铁栏杆,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微微一颤。而他的手腕间,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片锋利的瓷片——那是他在众人注意力被对话吸引的瞬间,从审讯桌上那只早已碎裂的搪瓷茶杯边缘,用血肉模糊的手指硬生生抠下来的!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光芒,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决绝,疯狂地割着反铐在身后的麻绳。那动作快得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枪战、腹部还淌着血的重伤之人,每一次瓷片划过麻绳,都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绳纤维被割断的“簌簌”声,在这死寂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不好!”秦海龙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他暗骂一声自己的疏忽,竟忘了“山猫”这等悍匪从不按常理出牌。几乎在吼声出口的同时,他那穿着厚重作战靴的脚已经狠狠踹开了审讯室的门,金属门轴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门开的刹那,山猫的身体已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墙壁几乎是贴着墙面,斜向上蹿升!那姿态,灵活得不像人类,倒真如其绰号一般,像一只在绝壁上腾挪的野猫。他的右手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抠住了天花板角落通风口的铁栅栏。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骤然响起,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刺进骨髓。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竟凭借着一股蛮力,硬生生将两根拇指粗细的铁条从锈蚀的框架中扯断!当秦海龙的枪口稳稳对准他下半身,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这个亡命之徒已经将半个血淋淋的身子探进了狭窄黑暗的通风管道,只留下两条还在外面胡乱蹬踢的腿。
“拦住他!他跑不了!”秦海龙的吼声如同炸雷,震得天花板上的积灰簌簌落下,也瞬间传遍了整个拘留所。他一边吼着,一边迅速冲入门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通风管道的入口,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着山猫可能的逃跑路线。
刺耳尖锐的警笛声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在整个走廊里疯狂大作,划破了拘留所的宁静。三名接到警报的警员从走廊转角处迅猛扑来,试图封堵管道可能的出口,却不料山猫在管道内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后面会发生什么,只求前路。一根带着尖锐断口的铁栅栏如同暗器般从通风口内猛地飞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向冲在最前面的警员面门。那警员反应不及,被砸了个正着,惨叫一声,连同身后两人一起被撞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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