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山猫”的结局(2/2)

与此同时,凌啸岳已根据拘留所的建筑图纸和经验,预判了通风管道的走向,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拘留所的后院。这里,正是那该死的通风管道的最终出口。冰冷的秋雨,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落下,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藏在深色风衣内的配枪,枪身冰冷,一如他此刻沉静如水的心境。他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着那个不起眼的、被杂草半掩的金属通风口格栅,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面的积水中,漾开一圈圈微小的涟漪。他知道,山猫是个极其狡猾难缠的对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掉以轻心。

“哐当!”一声闷响,后院的通风口栅栏突然被从内部狠狠顶开,带着铁锈的金属盖摔落在泥泞之中。下一秒,一个黑影如同真正的野猫般,从那狭窄的管道中猛地翻滚出来,重重砸在湿滑的地面上。泥水四溅,他却毫不在意,落地时顺势一个翻滚,卸掉了冲力,动作依旧敏捷得惊人,仿佛刚才的重伤只是一种错觉。

而当他再次站起身时,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无疑是他在管道内,或是刚才混乱中,从某个倒霉警员身上奋力夺来的战利品。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与尘土,露出一张狰狞而扭曲的脸,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在昏暗的雨幕中一闪而过,如同两点鬼火。

“山猫!站住!”凌啸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细密的雨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山猫混乱的心湖。

男人缓缓转过身,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额角、下颌不断滴落,砸在脚下的泥地里,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看着凌啸岳,那双曾经充满狡黠与警惕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疯狂、绝望,以及一丝深藏的、被背叛的怨毒。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这张天罗地网了。孙志远那个卑鄙的小人!山猫的内心在疯狂嘶吼,那份背叛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比凌啸岳此刻指向他的枪口更让他痛苦和愤怒。他成了一只无主的孤魂,一只被同伴抛弃的丧家之犬。而身后,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咒般的警笛声,每一次响起,都像是在为他敲响最后的丧钟。他知道,自己的路,到头了。但即便是死,他这只“山猫”,也要亮出最后的爪子,抓下敌人一块肉来!

四、毒牙绝唱

雨丝如织,将梧桐树叶洗得油亮。秦海龙带领的警员们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在湿漉漉的巷道两侧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合围之势。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积水倒映着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二十米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光柱精准地锁定了山猫,将他瘦削却依旧挺拔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奇长,仿佛一只濒死挣扎的巨兽。

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男人,此刻却突然笑了。那笑声从他被血沫浸染的喉咙里挤出来,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狂风中呜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与悲凉。雨水混合着额角的鲜血,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落在胸前早已湿透的深色衬衫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能找到军火库?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猩红的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包围圈里的每一张脸。凌啸岳注意到,在他说话的同时,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正以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悄悄摸向衣领内侧,那里似乎藏着他最后的秘密。

渡边......要炸......

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入凌啸岳的脑海,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山猫话未说完,但那决绝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凌啸岳的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厉声喝道:拦住他!快!他要自尽!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就在凌啸岳话音未落之际,山猫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咕噜噜的怪异声响,那声音像是破风箱被堵塞,又像是溺水者在水中无助的挣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嘴角迅速溢出乌黑色的血液,那血液黏稠得如同融化的沥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部重重地靠在了冰冷斑驳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的眼神迅速涣散,瞳孔放大,仿佛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秦海龙像离弦之箭般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攥住山猫的下巴,粗暴地想掰开他的嘴,试图阻止那致命毒物的进一步扩散。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山猫冰冷僵硬的嘴唇时,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苦杏仁气味便直冲鼻腔。

氰化钾......秦海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甘而微微颤抖,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的一声闷响,坚硬的水泥墙面竟被他砸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纹,指关节处瞬间渗出血丝,与墙上的雨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妈的!又让他跑了!这个混蛋!他低声咒骂着,语气中充满了挫败感。每一次,都在即将抓住关键线索时功亏一篑。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无情地冲刷着山猫逐渐冰冷僵硬的身体,也冲刷着在场每一个人复杂而沉重的心情。凌啸岳缓缓蹲下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浑然不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死者发紫的嘴唇,仿佛想从那冰冷的唇间,捕捉到那未说完的、或许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遗言。他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对对手的复杂敬意,尽管他们立场敌对,但他深知山猫这样的对手,值得最基本的尊重。

就在这时,山猫那双已经涣散无神的瞳孔,突然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收缩了一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重新凝聚,精准地映出凌啸岳近在咫尺的脸。那眼神里,似乎有不甘,有警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军火库......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淬了剧毒的钢针,一字一顿,清晰地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脏!话音落下的瞬间,山猫的头猛地向前垂落,再也没有了声息,只有雨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仿佛要洗去他这一生的罪恶与荣耀。

秦海龙和凌啸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新的希望。山猫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这三个字,无疑是指向真相的最后一道光,尽管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雨,还在下着,但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雨水的湿气和氰化钾的余味,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五、迷雾深锁

解剖室惨白的灯光,像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凝滞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凌啸岳伫立在台前,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一寸寸扫过那具已经失去生命温度的躯体——曾经代号“山猫”的男人。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他却恍若未闻,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老式左轮枪的枪套,冰冷的金属触感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法医刚出的初步报告。”秦海龙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将一杯尚冒着热气的浓茶递到凌啸岳手边,袅袅升起的蒸汽模糊了他刚毅面容上深刻的纹路,“氰化物,高纯度。藏在右下臼齿的假牙里,中空结构,外面覆着可溶性薄膜。标准的特工自杀配置,手法很专业。”

凌啸岳接过茶盏,却没有喝。滚烫的杯壁烫得他指尖微微发麻,这短暂的刺痛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渡边要炸军火库。”他缓缓重复着这句从“山猫”喉咙里挤出的最后遗言,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朽木。指尖在解剖台边缘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仿佛在勾勒一场无形的棋局,“山猫这颗棋子,梅机关放在孙志远身边多年,如今身份暴露,非但没能完成最后的任务,反而可能引火烧身。渡边这是要毁棋……不,是要连带着棋盘一起烧掉。”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斩草除根,够狠辣。”

秦海龙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墙边,将一张巨大的重庆军事地图缓缓铺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与线条,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这座雾都。他拿起红色的图钉,逐一按在标记着军火库位置的地点上,那点点猩红在惨白的灯光下,宛如一颗颗凝固的血滴,触目惊心。“总局刚汇总的情报,重庆城郊,大大小小的军火库共有七个,分别隶属不同的部队系统,布防虚实难测。”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中央,“我们能动用的人手不足三百,就算全部撒出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总不能每个都重兵把守,那样只会分散我们的力量,给敌人可乘之机。”

凌啸岳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在地图上游走,最终定格在西北角的一个标记上——那里是位于歌乐山脚下的第七军火库,也是所有仓库中,存储弹药量最大,战略位置最重要的一个。“山猫的上线是渡边一郎,这个人我有所耳闻,日军情报部门的后起之秀,最擅长声东击西,虚虚实实。”他的眉头紧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等等……”沈安娜交给他的那个金属齿轮,此刻仿佛就在他的掌心转动,那些精密排列的齿牙,凹凸交错,似乎与军火库布防图上的某些等高线、防御工事的布局有着某种隐秘而致命的联系。他猛地抬头,看向秦海龙:“沈记者那边有消息吗?我让她破译的那份乐谱,可有进展?”

“还没有直接消息。”秦海龙从怀中掏出怀表,表盖打开,露出里面磨损的表盘,时针正指向凌晨两点半,“不过半小时前,她通过秘密渠道托人带信过来,说乐谱的解密有重大进展,核心部分已经破解,让我们耐心等待,她会尽快想办法把情报送出来。”

“尽快……”凌啸岳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的不安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成千上万的人命。

就在这时,警局钟楼那口巨大的铜钟,在寂静的凌晨时分,发出了悠长而沉重的轰鸣。“咚——咚——咚——”三下沉闷的钟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带着不祥的预兆,在空旷的雨夜里回荡。凌啸岳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细密的雨丝,立刻灌了进来,带着山城特有的湿冷气息。他看着雨幕中沉沉睡去的重庆城,万家灯火在雨雾中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晕,如同鬼魅的眼睛。这座城市,此刻正笼罩在巨大的危险阴影之下,却浑然不觉。

突然,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划破夜空,尖锐得如同女人的尖叫,瞬间撕裂了雨夜的宁静。虽然这在战时的重庆已是家常便饭,但在此刻,这声音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凌啸岳的心脏。他仿佛能透过层层雨幕,看到渡边一郎那张隐藏在暗处的脸,站在某个高耸的制高点,嘴角挂着狩猎者般残忍而得意的微笑,正俯瞰着这座即将陷入火海的城市。

“通知下去!”凌啸岳猛地转过身,眼中寒光迸射,扣上风衣纽扣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第一,立刻电告各分局及驻军指挥部,严密监控所有军火库,特别是第七军火库,增派人手,加强巡逻密度,重点排查可疑人员和车辆,任何异常情况,即刻汇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二,马上派人去沈安娜记者的住处,贴身保护!告诉负责的弟兄,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沈记者的安全!她现在手里握着的,可能是解开整个谜团的钥匙,渡边绝不会让她活着把情报送出来,她现在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都危险!”

“是!”秦海龙沉声应道,转身便要离去安排。

“等等。”凌啸岳叫住他,声音略微放缓,“告诉保护沈记者的人,尽量不要暴露身份,暗中保护即可。不要吓到她……也不要打草惊蛇。”

秦海龙点点头,迅速消失在门外。

雨夜里,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悄然驶出戒备森严的警察总局,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凌啸岳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乱作一团。他看着后视镜中逐渐缩小的拘留所轮廓,那里面,还残留着“山猫”最后的气息。山猫临死前的眼神,痛苦、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不仅仅是一个特工被弃子后的绝望,更像是某种更深沉的隐喻。

他知道,这只“山猫”的死,绝不是这场谍战迷雾的终结。恰恰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第一声惊雷。渡边一郎的獠牙已经在雨夜中悄然露出,冰冷而锋利,而下一个目标,便是这座城市赖以抵抗的军火心脏。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凌啸岳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窗外摇曳的灯火,如同两簇燃烧的寒星。这场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而他,必须在迷雾散尽之前,找到那致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