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词帝悲歌(1/2)

初春的寒意依旧料峭,金陵城经战火洗劫后的萧条,比严冬更显彻骨。断壁残垣间,焦痕未褪,偶有未及清理的战争遗骸,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腥气。街市冷落,行人稀少,且大多步履匆匆,神色惶恐或麻木,不敢对那一队队巡弋而过的宋军士卒多看半眼。曾经彻夜笙歌的秦淮河,画舫无踪,唯余浑浊的河水无声流淌,倒映着两岸残缺的灯影与寂寥的天空。

这一日清晨,雾气尚未完全散去,金陵城东北的官道上,却已聚集了不少沉默的人群。他们中有被勒令前来“观礼”的南唐旧臣(品级较低或已明确归顺者)、部分士绅代表,更多的则是被好奇心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驱使而来的普通百姓,远远站着,不敢靠近,只在晨雾中形成一片模糊而压抑的阴影。

道路中央,一支队伍正在沉默而缓慢地集结、开拔。队伍核心是十余辆简朴乃至显得有些寒酸的马车,被严密的宋军骑兵与精锐步卒前后簇拥、看守着。这些马车里,载着的正是南唐后主李煜及其直系眷属、少数近侍。他们将被押解北上,前往汴京,去面对征服者宋太祖赵匡胤的最终裁决,去开始那名为“违命侯”的屈辱余生。

为首的一辆马车,帘幕低垂。车内,李煜身着素色囚服般的常衣,面容苍白消瘦,眼眶深陷,原本丰神俊朗的仪态早已被无尽的惊惧、颓丧与茫然所取代。他手中无意识地紧握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旧日心爱之物,此刻却丝毫不能带来温暖。车外,是故国渐行渐远的山河,是再也回不去的“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他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出声,心中却反复回荡着一些破碎的词句,关于玉楼瑶殿,关于春殿嫔娥,关于那仓皇辞庙日、垂泪对宫娥的锥心时刻……这些思绪混杂着无边的悔恨、恐惧以及对未来命运的彻底未知,几乎要将他本就脆弱的精神压垮。车辙碾过官道的声响,单调而沉重,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他已然破碎的心上。

就在离官道数里之外,钟山一处地势较高、林木掩映的僻静山崖上,一个青袍人影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官道上那支渺小却意义非凡的队伍。正是段思平。

他自华山与赵匡胤、逍遥子一别后,继续在江南一带云游,既为探寻地脉灵气与“破碎虚空”的可能线索,亦在默默观察着这天下大势的演变。金陵围城、城破国亡,他并未直接介入,以他的身份与修为,早已超脱了寻常的国族争战。然而,当得知李煜将被押解北上的具体时日,他还是在清晨来到了此处,以一个曾经的帝王、如今的寻道者身份,作此远观。

山风拂动他的衣袂,也带来远方依稀可辨的车马声与肃杀之气。段思平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穿透那晨雾与距离,看清马车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君王。他的心中并无多少胜利者的快意,亦无对失败者的廉价同情,有的是一种更为复杂、近乎悲悯的感慨。

“一国之主,文采风流,冠绝当代,却终不免舆榇衔璧,沦为囚徒。”段思平心中默然。他想起了自己。自己也曾是一国之君,大理的开国太祖,手握权柄,受万民敬仰。然而,为了追求那武道极致、超越生死的“破碎虚空”之境,自己选择了在最鼎盛之时禅位退隐,抛却了九五之尊,甘为江湖一飘萍。两种选择,两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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