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城破国亡(1/2)

朔冬的寒意与战争的肃杀彻底浸透了金陵城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寸空气。自采石矶陷落、辽国援兵幻梦破灭,宋军完成铁桶合围以来,这座六朝金粉之地已在绝望中煎熬了数月。城中粮草日渐消耗,虽未至人相食的绝境,但配给已降至最低,饥馑与寒冷开始在坊间弥漫。原本被重赏与忠义口号勉强凝聚的军心民心,如同被蚁穴蛀空的堤坝,在持续的绝望压力下,悄然瓦解着最后的坚持。

曹彬并不急于发动全面的、不计代价的强攻。他以军事家的耐心,持续施加压力。宋军的投石机日夜不停地向城头发射石弹,虽未造成决定性破坏,却极大地折磨着守军的神经,迫使他们在不断修补城墙和躲避袭击中耗尽体力。更具杀伤力的是心理战,宋军将劝降文书、甚至南唐降卒的喊话,用箭矢或小型抛石机送入城内,反复申明抵抗无益、辽国无援、投降可保富贵与百姓平安。这些信息如同毒藤,在猜疑与恐慌的土壤中疯狂滋长,渐渐动摇了从普通士卒到中下级军官的抵抗意志。

林仁肇依旧在支撑,这位须发皆张的老将仿佛一尊铁铸的塑像,日夜巡城,斩杀逃兵与惑乱军心者,试图以个人的铁血与威严维系这即将崩断的防线。但他自己也清楚,大势已去。军中精锐大半折损于采石矶及外围战役,剩下的士卒疲敝不堪,不少将官眼神闪烁,私下里已有传言某位守门校尉与宋军暗通款曲。那些重金招募来的江湖“奇兵”,更是早已星散,有的趁乱劫掠富户后不知所踪,有的试图偷越宋营被擒杀,仅剩少数还跟着林仁肇的亲卫队,却也难掩颓丧之色。

真正的崩溃始于一个雾气浓重的黎明。宋军集中了数十架改良过的重型投石机,对金陵城东北角一段因长期轰击而显得脆弱的城墙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密集轰击。同时,早已挖掘至城墙脚下的地道被点燃了支撑木,引发小范围塌陷。就在守军注意力被吸引、匆忙调兵填补缺口之际,预先潜伏在护城河对岸、身着与南唐守军相似衣甲的宋军敢死之士(其中混杂着武德司高手与悍勇的中原武林人士),利用钩索与简易浮桥,在雾霭与混乱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另一段防守相对松懈的城墙。

当城头响起短促而激烈的搏杀声、宋军的玄色旗帜在垛口间猛然竖起时,恐慌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整段城墙,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城内蔓延。“城破了!宋军上城了!”的惊呼与绝望的哀嚎压过了军官的怒斥与战鼓。一处缺口被打开,精神早已紧绷到极限的南唐守军开始了雪崩式的溃退。尽管林仁肇闻讯后率亲兵铁卫疯狂扑向突破口,亲手格杀数十名登城的宋军悍卒,甚至与一名领头的武德司指挥使激斗百合,将其重创击退,但更多的宋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越来越多的方向攀上城墙,扩大战果。

巷战开始了,但并非势均力敌的较量。大部分南唐军队已失去组织,或跪地请降,或丢盔弃甲逃入民宅。只有林仁肇及其身边最核心的数百死士,以及零星一些心怀忠义、或自知罪重难赦的军官、江湖客,仍在进行着绝望而零散的抵抗。他们据守宫门、街口,与涌入的宋军精锐及随后跟进的武林义士殊死搏杀。战斗异常惨烈,每一处都留下了堆积的尸体与流淌的鲜血。林仁肇身披数创,血染战袍,手中长刀卷刃,犹自大呼酣战,其勇悍令围攻的宋军也为之动容。然而,个人的武勇在滚滚洪流面前,终究只是悲壮的浪花。在一处通往皇宫的十字街口,他被宋军重重围困,身中十余箭,力竭之下,以刀拄地,怒目圆睁,气绝而亡,践行了其与金陵共存亡的誓言。他麾下残部,亦大多战死。

皇宫之内,早已乱作一团。宦官宫女奔走哭号,争抢细软,有的甚至纵火焚烧殿宇,意图在最后的疯狂中毁灭或趁乱劫掠。李煜并未如一些亡国之君那样选择自焚殉国。当喊杀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宫门外爆发出最激烈的交战声响时,他正独自坐在澄心堂内,面前摊开着未曾写完的半阕新词,墨迹已干。他面容惨淡,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恐惧、挣扎、幻想,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与听天由命的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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