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抉择与启程（2/2）

那东西不大，像是一只放大了好几倍的、甲壳变异的老鼠，但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暗蓝色的光点，而不是之前那些衍生物的暗红。它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担架上的尼克。那眼神里没有攻击性，反而有种……好奇？或者说，在“识别”什么？

朱迪浑身汗毛倒竖。这又是什么新品种？

没等她做出反应，那变异老鼠似乎完成了“识别”，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类似电子合成音的“嘀”声，然后灵活地一转身，消失在生锈的管道后面，不见了。

“……它没攻击我们？”朱迪低声问，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它似乎……对尼克更感兴趣。”莉亚脸色凝重，“蓝色的光……不是‘熵’的残余。可能是别的什么……被尼克身上正在变化的能量特征，或者他那种‘特质’吸引来的东西。”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尼克现在就像个不稳定的信号发射塔，在吸引着未知的注意。

他们不敢停留，加快脚步穿过了锈蚀谷。按照地图，安全屋就在前方一个被低矮丘陵环抱的小山谷里，入口非常隐蔽。

当朱迪看到那个所谓的“入口”时，愣了一下。那看起来就像是一面普通的、长满藤蔓和苔藓的岩壁，毫无特别之处。如果不是地图精确标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按照文森特给的方法，用通讯器发送了那个特定频率的信号。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几分钟后，面前的岩壁忽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里面透出柔和的人工光线。

文森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经换掉了斗篷，穿着一身简洁实用的野外作业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在扫过担架上虚弱的尼克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进来吧，快。”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简短，“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有东西在盯着我们，蓝色的光。”朱迪一边和莉亚小心地把担架抬进去，一边直截了当地说。

文森特眉头一皱：“蓝光哨兵……它们果然开始活动了。动作比我想的快。”他没多做解释，迅速关闭了岩壁入口。内部是一条干净整洁、灯火通明的短通道，尽头是一扇气密门。

“这里暂时安全。先把他安置好。”文森特引着他们进入气密门后的空间。

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但设备齐全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小型实验室和医疗站的结合体。中央有一个类似治疗舱的平台，连接着许多精密的仪器，有些样式古老，有些则很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和某种清冽植物的混合气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一侧的陈列架上，摆放着几件看起来就年代久远、造型奇特的物品，其中有一个破碎了一半的、非金非石的圆盘状器物，表面刻满了与文森特之前那个小盒子类似的复杂纹路，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但让人心神宁静的乳白色微光——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古老器物残片”。

这里的一切，都显示着文森特为此准备了很久，绝非临时起意。

将尼克小心地转移到中央平台上后，文森特立刻开始操作仪器，快速检查尼克的状态。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眉头却越皱越紧。

“情况比我想的还糟。”他沉声道，“能量透支严重，意识核心外围的‘碎片云’处于半激活的混沌状态，那些外来污染印记比他自身的记忆锚点更活跃……就像一团乱麻，稍微用力不对，就可能彻底绞死。”他看向朱迪和莉亚，“我的方法，本质上是利用同源血脉的能量作为‘引导线’和‘缓冲垫’，用古老器物的稳定共鸣作为‘背景场’，引导他自身的意识本能，去优先‘抓取’和‘拼接’那些属于‘尼克·王尔德’的记忆与性格碎片，同时压制和排斥外来杂质。这个过程需要他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和配合，不能完全昏迷。”

他看向尼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小子？我需要你集中所有能集中的精神，去想……你是谁。想那些让你成为‘你’的瞬间。好的，坏的，尴尬的，得意的……什么都行。抓住它们。”

尼克躺在平台上，仪器柔和的光线映着他苍白透明的脸。他眼皮颤动，努力睁开一线，绿金色的眸子看向文森特，眼神复杂，有陌生，有警惕，也有一丝极淡的、被隐藏很深的、属于孩子看向父亲的依赖。他嘴唇翕动，没发出声音，但似乎用尽了力气，点了点头。

“很好。”文森特脸上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柔和，但迅速被专业和严肃取代。他转身从陈列架上取下那半块古老圆盘，放在平台旁边一个特定的凹槽里。圆盘的光芒似乎增强了一丝，与平台上尼克的能量波动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他又拿出那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细小的、晶莹剔透的、仿佛红色水晶般的针剂。“这是我提炼的‘引导媒介’，包含我部分稳定的意识能量片段和经过净化的血脉信息。它会帮助你建立更清晰的‘自我’模板。”他看向朱迪和莉亚，解释了一句，“放心，这不是强制植入，只是提供‘参照物’。”

朱迪紧张地看着，手心里全是汗。莉亚则紧紧盯着圆盘和仪器的各项读数，试图理解整个过程。

文森特将针剂接入平台一侧的精密注射器，设定好极低的流速和剂量。“过程会很慢，也会有一些……不适。如果他表现出剧烈抗拒或痛苦，我们会立刻停止。”他对朱迪说，然后看向尼克，“准备好了吗？”

尼克再次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在回忆中寻找那个“自己”。

文森特按下了启动按钮。

淡红色的、如同极细血丝般的能量流，混合着古老圆盘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开始缓缓注入尼克的身体。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开始发生复杂而有序的变化。

起初，尼克只是眉头微蹙。但很快，他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额头上渗出冷汗（这次是真实的汗珠），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他意识的深海里翻搅、打捞。

朱迪的心揪紧了，差点就要喊停。

“他在对抗……那些外来的痛苦印记。”文森特紧盯着屏幕，声音低沉，“阿尔瓦的偏执……‘秩序编码’的冰冷逻辑……还有‘荆棘之心’的撕裂感……它们不想被排除。坚持住，小子，想想你的‘锚’！想想是什么让你一次次从泥潭里爬出来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尼克颤抖的幅度减小了一些。他紧咬的牙关松开了些许，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念着什么。

朱迪凑近了，才隐约听清几个破碎的词：

“……朱迪……胡萝卜……笨兔子……”

“……中心区……冰淇淋……”

“……豹老头……蠢透了……”

“……大先生……欠揍……”

都是些零碎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片段。有和她相关的，有日常的，有工作的，甚至有对过去的自嘲。但每一个词，都像是黑暗中的一颗小钉子，被他艰难地、固执地，钉在名为“自我”的墙面上。

随着这些词句的吐出，仪器屏幕上，代表尼克自身意识核心的波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稳定。而那些代表外来杂质的混乱波形，则被缓缓压制、剥离。

有效！真的有效！

朱迪激动得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莉亚也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神色。

文森特紧盯着过程，不断微调着能量注入的配比和古老圆盘的共鸣频率，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场最精密的手术。

时间一点点过去。尼克的状态在缓慢而坚定地好转。身体的透明度在降低，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临消散的脆弱感正在褪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顺利时——

“嘀！嘀！嘀！”

房间角落里，一台不起眼的监控设备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屏幕上跳出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快速接近安全屋所在的这个山谷！同时，旁边一个小屏幕上，显示出一段模糊但清晰的图像：是铁爪、芬妮克和埃德加！他们正抬着昏迷不醒、满身伤痕的苍爪，在荒原上拼命奔跑！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烟尘滚滚，似乎有不止一个庞大的黑影在追赶！

图像下方，有一行文字标注：

【检测到高威胁性生物活动：荒原活化体（疑似）。数量：3。目标：追击生命信号。警告：外围防御可能无法完全阻挡。】

文森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该死……它们怎么会被引到这里来？！”他猛地看向屏幕上苍爪的身影，又看了一眼平台上正在关键恢复期的尼克，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怒火。

几乎同时，躺在平台上的尼克，仿佛也感应到了外界的危机和同伴的险境，身体猛地一颤，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波形再次剧烈波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