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酸菜肥肠(1/2)

周三正午的港城海事大学食堂,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一股混杂了剩菜与新炒油烟的味道扫过餐桌,秦宇捏着筷子的指节泛出青白,连指腹都因用力而微微发麻。白瓷盘里的酸菜肥肠冒着虚浮的热气,浅棕色的肠段边缘干得发柴,牙齿碾下去时像咬着泡软又晒干的麻绳,纤维粗糙地刮过喉咙;细碎的酸菜末酸得直白刺口,不是自然发酵的醇厚,倒像掺了工业白醋,咽下去后舌根还留着一层发涩的余味——这是流水线快餐的标准味道,没错,却像隔了层蒙着灰的磨砂玻璃,把食物该有的温度与香气都滤得干干净净,远不及小巷食堂那碗让他鼻尖发酸、胃里发暖的滋味。食堂广播里正循环播放着文明就餐的提示,周围是学生们扒饭的沙沙声、餐具碰撞的叮当声,秦宇却觉得格外安静,满脑子都是粗瓷碗里那碗油光锃亮的酸菜肥肠。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是好友张磊发来的“三食堂新开了麻辣烫,速来”的干饭召唤,秦宇却没起身,指尖在屏幕上划开相册时都带着点急切。上个月拍的照片里,粗瓷碗盛着的酸菜肥肠泛着深酱色的油光,肠皮透亮得能映出头顶暖黄的灯泡,宽绰的酸菜丝金黄微焦,边缘还带着点锅气的焦痕,浓稠的汤汁顺着肠壁往下淌,连碗沿都挂着亮晶晶的油珠,像是刚出锅时溅上的。他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唾液瞬间涌了上来,仿佛又尝到那口软嫩——油脂香渗进每一丝肉纤维里,咬开时卤汤的鲜气会在舌尖“啵”地爆开,酸菜的酸温润绵长,刚好中和了肥肠的腻,咽下去后喉咙里还留着陈皮与香料混合的淡淡果香,连泡三碗糙米饭都觉得不够,最后连碗底的汤汁都要兑点热水喝干净。

相册页面停在“古老板”的联系方式上,秦宇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足足三分钟,指腹都蹭得发烫。塑料餐盘被他无意识地往前推了推,与桌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邻桌的情侣停下交谈,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慌忙收回手,耳尖瞬间泛起热意。不是怕麻烦古月——古老板从来都是温和的——是怕自己显得太挑剔、太矫情,一个从魔都来港城求学,连酸菜肥肠都没吃过几次的南方小子,哪来的底气说食堂的专业厨师做的味道“不对”?可那股子从胃里涌上来的执念太强烈了,食堂的肥肠是“填肚子的食物”,而古月做的,是能熨帖人心的“味道”。

“叮铃铃”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是杨思哲。秦宇接起电话的瞬间,喉结又动了动:“杨大哥。”

“在食堂?”杨思哲的声音混着码头的海浪声,“晚上回宿舍不?我带了箱魔都的鲜肉月饼,你外婆以前常买的那种。”

“外婆做的都是浓油赤酱的本帮菜,红烧肉、糖醋小排,从来没做过酸菜肥肠这种东北口味的。”秦宇无意识地接了一句,话音刚落就愣住了,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攥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捏得发白,“杨大哥,我能不能……周日去老板那儿吃酸菜肥肠?食堂的味道,真的差太远了,吃着一点都不踏实。”他说着,想起第一次在小巷食堂吃肥肠时的暖,声音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杨思哲爽朗的笑声,海浪声似乎更清晰了些:“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客气半天。古月刚在我们那个熟客群里说,周日要去水产市场挑新鲜肥肠,我正打算喊你一起去帮忙呢。”杨思哲顿了顿,声音沉了沉,带着点兄长的关切,“你第一次去吃的时候,刚拉了三天肚子,脸都白了,古月就说你胃不好,特意把肥肠多炖了半小时,炖得软烂不费胃,这次我提前跟他说,还按那个口味来。”

挂了电话,秦宇几乎是从食堂的椅子上弹起来的,快步往宿舍跑,连餐盘都忘了送回收餐处。男生宿舍三楼的走廊里飘着泡面的香气,他推开302宿舍门时,上铺的张磊正举着手机刷东北酸菜的短视频,圆脸蛋上沾着几片薯片渣,脚边的垃圾桶里堆着半袋空薯片袋:“啥事儿这么急?脸都跑红了,跟被食堂阿姨追着要饭钱似的。”

“周日去吃酸菜肥肠,古月做的!”秦宇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摘,“你不是天天跟我吹,你奶奶在东北腌了一辈子酸菜,比饭馆的还正宗吗?跟我去鉴定下,老板的酸菜绝对是缸腌的,古月说发酵了三个月呢。”

张磊“嗷”一嗓子从床上蹦下来,薯片袋“啪”地扔在桌上,连拖鞋都穿反了:“必须去!我上周跟我奶视频,她还说港城的酸菜都是‘假酸’,没那股子发酵的醇劲儿,这次我拍个视频给她看,打打她的老脸。”两人凑在电脑前翻外卖软件,秦宇想起古月上次炖五花肉时说过,新鲜橘皮泡软了放进卤汤,能去腻还带果香,最终挑了袋带霜的涌泉蜜橘——表皮光滑,闻着就有清甜的香味,应该合古老板的心意。张磊还特意加了袋东北产的干辣椒,“我奶说炒酸菜必须放这种辣度适中的,香而不燥,配肥肠刚好。”

周六傍晚,港城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粉色,秦宇特意站在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旁给古月打了通电话——他怕手机信号不好,错过古老板说的每一个细节。听筒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剪刀剪东西的“咔嗒”声,古月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温润,像刚从后厨的热气里捞出来:“秦宇啊?杨思哲下午就跟我说了,你想吃酸菜肥肠,小事儿。你说说食堂的酸菜啥样?我听听差在哪儿。”

“酸得特别冲,像直接泡在醋里,没嚼头。”秦宇盯着桌上的食堂餐盘,“肥肠也柴,咬着费劲,还有点腥味。”

“那是南方泡酸菜,水加醋泡的,发酵顶多一周,酸气都浮在表面,咬着发脆没嚼头。”古月笑了,笑声里带着点了然,“我给你用的是东北缸腌的,王岛托渔港的东北老乡捎来的,埋在菜窖里发酵了整整三个月,菜帮都腌得透了,酸得厚,还带点苹果似的回甘,和肥肠的脂香最搭。”剪刀声停了,传来揉搓棉布的沙沙声,应该是在擦手,“肥肠我明天一早去水产市场挑,要那种粉白色、捏着有弹性的‘二肥八瘦’款,肠头要粗,肠身要匀,油脂多了腻得慌,少了又柴,这样的刚好能炖出香而不腻的味儿。”

“老板,我……”秦宇突然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电话亭的铁皮,“我第一次吃这道菜就是在您这儿,去年冬天,那时候我刚到港城,水土不服,您还送了我一碗姜茶,说驱寒。”

听筒里的水流声顿了顿,随即传来温和的笑声,像暖汤浇在心上:“记得,咋不记得。你那时候穿件薄外套,手冻得红通通的,缩着脖子进来,说胃里反酸水,吃不下东西。这次我还按上次的口味来,少放辣,多加点陈皮,陈皮性温,刚好护你的胃。”

挂了电话,秦宇摸着发烫的耳垂,晚风带着海滨特有的咸湿气息吹过来,却一点都不冷,反而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他想起第一次来小巷食堂的那个飘着细雨的冬天,刚到港城读大学不到一个月,水土不服拉了三天肚子,脸色白得像纸,杨思哲看他实在可怜,拽着他就往老巷走。推开门时,铜铃“叮铃”一响,暖黄的灯光裹着卤汤的香气就扑了过来,古月没多问,转身就从灶上盛了碗姜茶,又从砂锅里捞了块冒着热气的肥肠:“刚卤好的,暖身子,我特意多炖了半小时,吃着软,不费胃。”那口软嫩的肥肠滑进喉咙时,他差点哭出来——那是他来港城吃的第一顿踏实饭,暖的不仅是胃,还有那颗漂泊无依的心。

周日的阳光格外慷慨,把百年商业街的青石板晒得发烫,踩上去暖融融的能透过鞋底传到脚心。下午三点,秦宇和张磊拎着蜜橘和干辣椒站在小巷食堂门口,推开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时,“叮铃”一声脆响,撞碎了老巷的宁静。隔壁的裁缝铺传来缝纫机的“哒哒”声,对面的杂货店老板正搬着纸箱,看见他们笑着喊:“来吃古老板的菜啊?今天有新鲜肥肠,香得很!”

暖灯与日光在擦得锃亮的操作台上交织,镀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古月穿件深蓝鲅鱼图案的粗布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点面粉,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刀痕——那是常年做菜留下的印记。刚从市场挑回的肥肠用麻绳串着,挂在不锈钢挂钩上,粉白色的肠身饱满匀称,表面没有一丝杂色血点,像一串精心打磨过的玉坠,随着门口进来的风轻轻晃动。操作台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码得整齐的酸菜,深绿色的菜帮带着点发酵后的软润,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酸香。

“古老板!”张磊一进门就被竹篮里的酸菜勾住了脚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了一把酸菜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气后眼睛都亮了,“哟,这是正宗东北缸腌的老酸菜!酸味儿醇得很,不冲鼻,菜帮捏着有弹性,还带着点水润的劲儿,比我奶奶腌的还规整——您看这菜芯,淡黄色的,没一点杂色,发酵得刚好,一点都不发黏。”他说着,还揪了一小根菜帮放进嘴里嚼了嚼,“嗯!就是这个味儿,回甘都对,我奶腌的酸菜也这样,炒完了香得很。”

古月正戴厚橡胶手套,闻言回头笑了笑,递过一条擦手巾:“懂行啊。秦宇,来帮忙递下香料包,在那边的木盒里。”

秦宇应着跑过去,指尖刚碰到那个雕花木盒,就闻到一股混合着八角、桂皮、草果的浓郁香气。操作台旁的大瓷盆里,肥肠已经被剪开,露出里面干净的肠壁,古月正顺着脂肪纹路撕油脂,他的动作很轻,手指贴着肠壁滑动,把带血的白油完整地剥下来,丢进旁边的黑色垃圾桶:“要剔掉三分之二油脂,只留一点贴肠壁的薄油,卤的时候这层油能渗进肉里,香而不腻,要是油多了,吃两口就腻得慌。”他说着,拿起一根肥肠对着光看了看,确认肠壁上没有残留的杂质,才放进瓷盆里。

他把处理好的肥肠丢进瓷盆,先倒半袋中筋面粉,双手掌心相对,用力揉搓起来。面粉像细毛刷,把肠壁的黏液都粘成了白色的絮状物,古月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绷出了线条:“面粉去黏液最管用,比洗洁精安全,还能吸附杂质,洗得干净。”他边说边往盆里加水,浑浊的水顺着瓷盆边缘淌下来,带着点灰褐色的杂质,“要洗到水变清,肠壁摸起来滑溜溜的,没有一点黏腻感,才算合格,不然卤出来有腥味。”他换了三次水,盆里的水终于从浑浊变成了浅清,肥肠也显得更白亮了。

张磊凑在旁边看,突然指着盆里喊:“古老板,您咋不用料酒去腥?我妈都用料酒。”

“料酒太烈,酒精味重,会抢肥肠本身的肉香味。”古月舀了三勺陈酿白醋倒进盆里,白醋顺着肥肠的纹路往下淌,“白醋温和,既能软化肉质,还能去腥,味道不冲,刚好衬出卤汤的鲜。”他把切好的姜片葱段丢进去,用手抓匀,让每一段肥肠都裹上白醋和葱姜的味道,“再泡五分钟,腥味就全没了,还能让肥肠更嫩。”张磊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点头,嘴里念叨着“我记下来,回去跟我奶学”,秦宇则找了块干净的布,帮着擦操作台。

秦宇蹲在旁边递水,看着瓷盆里的水从深浊变成浅清,换了五遍水后,肥肠终于变得雪白透亮。“比食堂的新鲜太多了。”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肠壁滑溜溜的,带着点微凉的弹性。

“食堂的肥肠哪会这么处理?”古月把肥肠捞出来,用漏勺沥干水,“批量做的菜,讲究效率,焯水都省了,直接下锅炒,肠壁上的黏液和血水没处理干净,腥味能不重吗?”他指了指墙角的黑砂锅,砂锅盖子上还冒着热气,“老汤都炖上了,我加了两块带皮五花肉,肉皮炖烂了出胶,油脂能渗进肥肠里,比单卤香十倍,炖出来的肥肠还带着肉香。”

砂锅里的老汤正“咕嘟咕嘟”冒泡,汤面浮着八角、桂皮、草果,还有几片晒干的陈皮,草果被拍裂了,香味都渗了出来,几块带皮五花肉沉在锅底,肉皮已经炖得软烂,用筷子一戳就能穿透,油花在汤面上晕开一圈圈金黄,顺着砂锅壁往下滑。秦宇凑过去闻了闻,浓郁的卤香混着五花肉的肉香钻进鼻腔,让他瞬间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惹得张磊哈哈大笑。

“老板,酸菜肥肠留我一份!必须留最大碗的!”铜铃又响了,王岛拎着个半湿的水桶走进来,裤脚沾着水草和泥点,桶里两条鲫鱼蹦得欢,尾巴拍起的水花溅到了他的黑布鞋上,留下几个湿痕。他熟门熟路地把水桶塞到最靠近厨房的桌底,桶底垫了块抹布,防止弄湿地板,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包烟,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去:“这鲫鱼刚从渔港钓的,新鲜得很,明天给你做鲫鱼汤,奶白奶白的,配米饭绝了。”

“成。”古月应着,把沥干的酸菜切成指宽的丝,“你帮我看看这酸菜,东北菜馆老板送的,说是他丈母娘腌的。”

王岛抓过一把酸菜嚼了嚼,眉头舒展开来,点头道:“正宗!酸得够味,还带点回甘,不是那种死酸。炒的时候大火多煸会儿,把水汽炒出去,炒到边缘发焦,酸香才会浓,到时候再跟肥肠一拌,味儿就透了。”他说着,从水桶里捞出一条鲫鱼,“你看这鱼,眼睛亮,鳞甲完整,明天炖汤的时候加两片姜,别的啥都不用放,鲜得很。”

“来了来了!房东老板,今天有啥好吃的?我鼻子都闻到香味了!”林悦的声音像只欢快的小鸟,从巷口就传了进来。她穿件鹅黄卫衣,搭配牛仔萝卜裤,脚上是白色运动鞋,手里举着袋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跑起来时卫衣帽子一颠一颠的,头发都飘了起来。苏瑶跟在她身后,穿浅紫针织衫和白色阔腿裤,手里帮赵雪拎着画夹,画夹上还沾着几点水彩颜料,应该是刚从画室过来。

“今天做酸菜肥肠,秦宇点的。”古月朝秦宇抬了抬下巴。

“哇!酸菜肥肠!”林悦立刻凑到操作台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瓷盆里的肥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我上次在川蜀出差,吃的红烧肥肠就超好吃,不过有点太辣了,房东老板你做的肯定更好吃!”她把糖炒栗子往赵雪手里塞,自己则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操作台边,“等会儿菜好了,你画个‘肥肠举勺子’的卡通图,要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当头像,气死我那个不爱吃肥肠的同事。”

赵雪笑着接过栗子,从画夹里掏出速写本和铅笔:“没问题,保证把它画得比你还可爱,再给它加个小围裙。”她穿件米白亚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手指握着铅笔轻轻转动。翻开速写本时,秦宇瞥见里面画着上次的香辣八爪鱼,旁边还配着林悦吐舌头的卡通形象,笔触生动,充满了童趣。

三人自动坐到靠窗的左桌,桌上还放着上次林悦落下的卡通杯垫。林悦刚把栗子壳剥开,就听见铜铃又响了。杨思哲穿件深灰休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没系领带,显得很随意,手里拎着两杯热奶茶,是秦宇爱喝的珍珠奶茶,另一杯是无糖的,应该是给苏瑶的。他一眼就看到秦宇,朝他招了招手,秦宇立刻搬了把椅子过去,挨着他坐下——这是两人的默契,杨思哲在时,他总喜欢坐在这个“大哥”身边,觉得踏实。

“刚从码头过来,秦宇这周专业课没挂科吧?”苏瑶接过杨思哲递来的奶茶,戳开吸管递给他。

“没挂,考了第八名。”秦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错啊。”杨思哲揉了揉他的头,看向张磊,“这是秦宇校友?以后常来,老板的菜管够。”

张磊连忙点头,刚要说话,就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周强和李风勾肩搭背地走进来,周强穿件黑色工装外套,肚子把外套撑得圆滚滚的,像个圆皮球;李风穿浅灰连帽衫,瘦高的个子像根竹竿,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对“胖瘦头陀”,惹得林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强的手里还拎着个文件袋,应该是刚从二手车行过来。

“老板,来两扎啤酒!”周强一嗓子喊得整个餐馆都听见了,刚说完就被李风拽住了胳膊:“规矩忘了?3l以内!两扎刚好2l,不能多。”

“知道知道,规矩嘛,3l以内,不贪杯。”周强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角落的桌位上,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扔,叹了口气,“最近二手车生意不好做,客户挑三拣四的,稍微有点划痕就压价,我都快愁得掉头发了。昨天有个客户,看了三辆车,最后说再考虑考虑,气得我晚饭都没吃好。”

“我那边二手房也一样。”李风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周强对面,也叹了口气,“业主坐地起价,今天涨五万,明天涨十万,客户又嫌贵,说性价比不高,两头不讨好。上次有个客户都快签合同了,结果业主临时涨价,黄了,白忙了半个月。”

“别愁,吃了老板的菜,啥愁事儿都没了。”王岛笑着插话,“老板做肥肠都要花两小时卤,咱们做生意图的就是耐心,花心思总能做好。”

最后进来的是陈宇轩和楚凝。陈宇轩穿件藏青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显得很雅致,手里摇着把檀香折扇,扇面上画着水墨竹子,扇风时带着淡淡的檀香。楚凝穿件紫色舞蹈外套,里面是练功服,扎着高马尾,发尾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脸上还带着点薄汗,应该是刚练完舞,手里还攥着本舞蹈排练表,上面写着“老巷烟火”的字样。

“小凝,今天酸菜肥肠配黄酒,解腻又暖胃。”陈宇轩摇着折扇凑过去,“我托朋友从绍兴带的黄酒,125ml的小瓶装,刚好符合规矩。”

楚凝笑着接过黄酒瓶,放在桌上,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陈叔,我最近在排‘老巷烟火’的舞蹈,讲的是老巷里的美食故事,正愁没灵感呢,总觉得动作少了点生活气息。今天来看看老板做菜,说不定能找到感觉。”她瞥见赵雪的速写本,眼睛亮了,凑过去翻看,“你画的卡通肥肠太可爱了,圆滚滚的,能不能借我参考下?我想把它编进舞蹈动作里,比如让舞者手里拿着‘肥肠道具’,肯定很有趣。”

赵雪立刻把速写本递过去:“没问题,你要是需要,我还能帮你画动作草图。”

张磊和王岛聊起了钓鱼,张磊说东北老家冬天凿冰钓鱼的趣事,“我奶会把玉米煮熟了做诱饵,钓上来的鱼冻在雪堆里,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炖,鲜得很”;王岛则说渔港的鱼汛,“再过一个月,带鱼就肥了,到时候来吃红烧带鱼”。林悦把糖炒栗子分给众人,栗子壳剥得满手都是糖霜,苏瑶笑着帮她擦手;杨思哲和秦宇说着码头的趣事,“昨天有艘渔船回来,一网捞了好多皮皮虾,下次带你来吃”;陈宇轩给楚凝讲黄酒的历史,“以前的人吃肥肠都配黄酒,因为黄酒能解腻,还能暖脾胃,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搭配”,楚凝听得频频点头,偶尔还在排练表上记几笔。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脸上,筷子碰撞碗碟的轻响、笑声、谈天声混在一起,成了最动人的烟火声,连窗外的夕阳都似乎放慢了脚步,把光影拉得更长。

“开始处理肥肠了,想看的可以过来,注意别烫着。”古月的声音打破了热闹的闲聊,他把洗干净的肥肠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众人立刻围了过去,把操作台围得水泄不通,林悦甚至搬了个小凳子站上去,生怕看不到。赵雪则挤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速写本,准备记录下烹饪的过程。

古月把洗干净的肥肠切成五厘米长的段,大小均匀,放进一口不锈钢冷水锅,加了三片拍裂的姜片、两勺料酒和半勺粗盐:“冷水下锅才能让血水慢慢渗出来,热水会把肠壁的毛孔封住,腥味就锁在肉里了,这是卤肥肠的关键。”他点燃燃气灶,蓝色的火焰舔着锅底,发出“呼呼”的轻响,“你们看,等会儿水烧开,会浮起一层灰白色的浮沫,那些都是肥肠的血水和杂质,是腥味的根源,一定要撇干净,一点都不能留。”

林悦扒着操作台边缘,踮着脚往里看:“房东老板,为什么要加盐啊?”

“加盐能让肥肠的肉质更紧实,等会儿卤的时候更容易入味。”古月边说边搅拌锅里的肥肠,“而且盐能提前逼出一部分血水,一举两得。”

水很快就烧开了,细小的气泡变成了翻滚的沸水,灰白色的浮沫渐渐浮上来,像一层薄雪,还带着点血红色的杂质。古月用一把小巧的漏勺轻轻撇净,动作细致得像在打理一件珍宝,连附着在锅壁上的小浮沫都没放过:“不能留一点浮沫,不然卤出来的肥肠会有腥味,吃着不香。”他把撇净浮沫的肥肠捞出来,放进旁边准备好的温水中冲了一遍,“用温水冲,别用冷水,不然冷热交替,肉质会变柴,口感就不好了。”冲过温水的肥肠显得更饱满了,颜色也变成了淡粉色。

焯好水的肥肠倒进沸腾的砂锅老汤里,瞬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汤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古月加入一个用纱布包好的香料包,里面有八角、桂皮、草果、香叶,又丢了两颗敲裂的冰糖:“冰糖能让肥肠上色更亮,炒出来红亮诱人,还能中和卤料的咸,让味道更温润,不会发苦。”他用勺子搅了搅,确保每段肥肠都浸在汤里,盖上砂锅盖,调至最小火,“卤肥肠要小火慢炖,火大了肠壁会烂,不成形;火小了不入味,咬着发柴,两个小时刚好,炖到筷子能轻松戳穿,又有嚼劲。”

“要等两个小时啊?”林悦垮下脸,“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饭不怕晚。”古月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趁这个时间,咱们处理酸菜。”

他把腌好的酸菜倒进大瓷盆,用清水泡了十分钟,期间换了两次水:“酸菜腌的时候会放很多盐,泡一下去涩味和咸味,不然炒出来会发苦,还会太咸。”泡好的酸菜攥干水分,水分一定要攥透,不然炒的时候不容易出香。他把铁锅烧得冒烟,锅里没放油,直接把酸菜倒进去,用锅铲快速翻炒:“先把酸菜的水汽炒出去,酸香才会浓,这叫‘逼香’。”

酸菜在锅里慢慢变色,从深绿变成金黄,边缘微微发焦,锅里传来“滋滋”的声响,酸香越来越浓,飘满了整个餐馆。张磊凑过去闻了闻,拍着大腿喊:“对!就是这个味儿!我妈炒酸菜就这么做,炒到发焦才好吃,酸味儿更纯,没有一点生味!”他说着,还帮古月递了个盘子,“炒好了放这个盘子里,保温。”

“炒酸菜要猛火,动作要快,手腕要有力,不然容易糊底。”古月手腕用力颠了颠锅,酸菜在锅里翻起一道金黄的弧线,油星子溅起,香气更浓了,“你们看,现在水汽炒干了,酸香是不是更浓了?闻着就流口水。”他把炒好的酸菜盛出来,锅里留着点酸菜的油香,等会儿炒肥肠刚好。

众人都点头,连门口路过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朝里面张望。秦宇深吸一口气,这股酸香温润醇厚,没有食堂酸菜的冲味,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