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双管齐下布罗网（2/2）

钱老六如同困兽，在当铺后堂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一口未动。黑虎的人白天又来了一趟，这次直接撂下话，明天午时之前，若见不到二百两现银，就来收铺子、封宅门。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今天午后，他借口去城东看货，出门时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两拨不同的人在不远处跟着他！一拨眼神凶悍，像是黑虎的人；另一拨则更加隐蔽，只是远远缀着，但那冰冷的注视感，如芒在背。

他知道，自己完了。黑虎不会放过他，“上面”恐怕也要舍弃他了。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甚至萌生出卷了铺子里最后一点能动的细软、连夜逃出京城的念头时（虽然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成功），当铺那扇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叩响了。

不是黑虎手下那种粗暴的捶打，而是有节奏的、略显沉闷的三声。

“叩、叩、叩。”

在空旷寂静的黄昏铺子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瘆人。

朝奉早已吓跑了，钱老六心脏猛地一缩，颤声问：“谁……谁啊？打烊了！”

门外，一个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钱掌柜，前几日典当蟠螭玉佩的故人，有笔新生意，想与掌柜单独谈谈。”

蟠螭玉佩！

钱老六浑身一震。是那个妇人？还是……她背后的人？

新生意？这个时候？难道是……

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恐惧、猜疑、绝望，还有一丝绝境中本能生出的、微弱的期盼。他挣扎着，挪到门边，从门缝里警惕地往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普通布袍，戴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独自一人，身边并无黑虎手下那般的凶徒，也无另一拨人那种阴冷的气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雕，却莫名给人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可靠感。

似乎是察觉到门后的窥视，男人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平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以及……一种身处风暴中心却岿然不动的镇定。

就是这双眼睛，让濒临崩溃的钱老六，鬼使神差地，颤抖着手，拔下了门闩。

门开了半扇。

“你……你是谁？什么生意？”钱老六的声音嘶哑干涩。

男人一步跨了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动作干脆利落。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略带风霜却英气逼人的脸，正是林重山。

“一笔，或许能救你命的生意。”林重山开门见山，目光如电，直刺钱老六惶惑的眼底，“黑虎的债，你还不上了。‘上面’的人，你觉得还会留你到几时？”

钱老六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柜台上。他最深的恐惧，被这个男人如此直接、如此冷酷地揭开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钱老六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戒备。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林重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要的是，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等着被黑虎拆骨扒皮，或者被‘上面’的人灭口，沉进护城河。二，跟我合作，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通宝银楼、陈有财，以及他们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过完后半辈子的钱，并且，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至少……在黑虎和‘上面’的人找到你之前，送你安全离开京城。”

钱老六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粗重起来。远走高飞？安全？这可能吗？眼前这个人，可信吗？是不是另一拨来套话、然后杀他灭口的人？

但，他还有选择吗？就像溺水的人，哪怕看到一根稻草，也会拼命抓住。

林重山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和恐惧，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面额一百两，是京城最大、信誉最好的“四海钱庄”的票子，见票即兑，绝无花假。他将银票放在旁边的桌上。

“这是定金。证明我的诚意。”林重山的声音依旧平静，“你说出有价值的东西，我听完，觉得值，再给你剩下的四百两。一共五百两，足够你在江南小镇买宅置地，安稳度日。至于安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渐浓的暮色，“我既然敢来，自然有把握让你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也有办法让盯梢你的人，暂时变成瞎子。”

他的语气太笃定，气势太沉稳，那是一种经历过真正尸山血海、掌控过千军万马才能淬炼出的气场，绝非虚张声势。钱老六混迹市井多年，阅人无数，此刻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所有地痞、奸商、甚至“上面”那些阴冷的爪牙，都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更高级、更可怕，却也似乎……更讲“规矩”的力量。

生的诱惑，死的恐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烈交锋。钱老六的额头冷汗涔涔，牙齿咯咯作响。

窗外，不知哪家养的狗，突兀地狂吠了几声，又迅速沉寂下去。暮色四合，黑暗如同巨兽，即将吞噬一切。

林重山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终于，钱老六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干涩的声音，他瘫软下去，靠着柜台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我说。”

两个字，重若千钧，却终于撬开了铁幕的一角。

林重山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满意光芒。

网，已经收紧。而猎物，终于开始按照猎人的指引，走向预设的陷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