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御厨传人也认输(1/2)

年节的气氛,在徐府寿宴的成功余韵和那两封沉甸甸的赏赐中,达到了。

姜芷和赵重山回到陋巷小院时,天已黑透,远远便看到自家那破败的院门里,透出温暖昏黄的光晕,还飘出诱人的肉香。陈三和丁顺大概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门刚被推开,两人就一前一后迎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急切和期盼。

“嫂子!赵头!怎么样?”陈三搓着手,声音都有些发紧。丁顺也眼巴巴地看着,怀里的安平见到爹娘回来,立刻张开小手,咿呀叫着要抱。

姜芷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两个徐府赏的、沉甸甸的红色赏封,轻轻放在了堂屋那张破旧却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

烛光下,赏封上精致的刺绣纹样和“福”、“寿”字样清晰可见。陈三和丁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们虽不认识太多字,但这赏封的用料和形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

赵重山上前,拆开其中一个略大些的赏封,倒出来。叮叮当当一阵悦耳的脆响,十几枚银光闪闪、成色极好的银锞子滚落出来,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跳跃滚动,映得简陋的屋子都亮堂了几分。每个银锞子约莫一两重,小巧精致,上面还錾着吉祥的花纹。他又拆开另一个,里面是两锭五两的官银,以及一小串崭新的、红绳穿着的铜钱,足有五百文。

“这……这……”陈三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银锞子,凑到眼前,又用牙轻轻咬了咬,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坚硬和冰凉,脸上随即绽开巨大的、近乎傻气的笑容,“是真的!这么多银子!我的老天爷!”

丁顺也激动得脸色发红,抱着安平的手都有些抖。安平似乎也感受到大人们的高兴,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姜芷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展、最真实的一个笑容。她将寿宴的经过,拣要紧的说了,尤其提到徐老太君的满意和孙管事传达的、日后继续合作的意向。

“这么说,咱们在京城,算是……站稳了?”丁顺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至少,是开了个好头。”赵重山沉声道,他将银两仔细收好,只留下那串铜钱和几块碎银,“这些钱,是我们的本钱,也是安身立命的底气。切不可挥霍。明日便是除夕,这个年,咱们好好过。年后,再做打算。”

有了这近三十两银子的巨款打底,这个原本注定清苦的年,立刻变得丰足而充满希望。陈三和丁顺兴奋地计划着明日还要添置哪些年货,是不是该买挂鞭炮,再割条更肥的肉。姜芷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心中暖流淌过,疲惫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去灶房,将留给西屋老妪的那份年夜饭——一碗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条清蒸鱼,一碟清炒菜心,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仔细用食盒装好,放在了西屋门口的石墩上。这几日她去刘府、徐府忙碌,但每日留给老妪的饭食都未曾间断。老妪依旧无声无息,但石墩上的碗碟每日都会变空、变干净。

除夕夜,简陋的东屋里,第一次摆上了像样的年夜饭。红烧肉油亮喷香,清蒸鱼鲜嫩原味,炖得软烂的鸡汤金黄浓郁,还有几样清爽的时蔬。虽然比不上富贵人家的排场,但对他们而言,已是久违的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赵重山甚至难得地允许陈三和丁顺喝了一小杯酒。安平也分到了一小碗撇去了油的鸡汤拌饭,吃得小嘴油汪汪的。

屋外寒风呼啸,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屋内,炭火噼啪,饭菜飘香,笑语晏晏。这份劫后余生、苦尽甘来的团圆与温暖,比任何珍馐美馔都更让人心醉。

“愿来年,无病无灾,万事顺遂。”赵重山举起粗糙的陶杯,以茶代酒,沉声说道。

“愿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姜芷笑着附和,眼中映着温暖的烛光。

“干!”陈三和丁顺也激动地举杯。

简陋的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希望,如同这杯中荡漾的涟漪,在这个寒夜里,悄然扩散开来。

然而,京城的年节,对于某些人而言,并非只有团圆和喜庆。

正月初五,破五。年味尚未散尽,街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熙攘。

姜芷的“菌蔬咸粥”在街口的生意,因着年节和她在刘府、徐府露脸的事情悄然传开,竟比年前更加红火。许多并非力夫、只是听闻“粥娘子”手艺好的普通百姓,也慕名而来,三文钱一碗的粥,常常不到半个时辰就售罄。甚至有人提议她涨价,或者多做些别的吃食来卖。

姜芷并未被一时的顺利冲昏头脑。她深知,街边卖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树大招风。她依旧每日只卖一罐,不多不少,保持低调。大部分心思,已放在了如何利用徐府这条线,以及手头这笔“巨款”,寻找更稳妥的营生上。是盘个小铺面,还是先做些可以外送的精制小点?她与赵重山商议了几次,尚未有定论。

这日清晨,她如常卖完粥,收拾好东西,抱着安平准备去杂货铺补充些日常用料。刚走到巷子口,便见王三媳妇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白,压低声音急道:“姜娘子!可算找着你了!快,快回家看看去!你们家……好像来人了!看着,看着来者不善!”

姜芷心头一紧:“什么人?”

“不认得!穿得挺体面,不像普通人家的仆役,但脸色可不好看!带着两三个人,直接敲你们家门去了!我远远瞧着,没敢靠近,赶紧来寻你!”王三媳妇语速飞快,眼中带着惧色,“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你在徐府做寿宴,得罪了什么人吧?”

徐府?姜芷脑中飞快思索。寿宴之后,徐府孙管事对她颇为客气,还说了日后合作的话,没道理转眼就派人上门找茬。难道……是她这“粥娘子”的名声,碍了别人的眼?

“多谢嫂子报信!”姜芷定了定神,对王三媳妇道了谢,抱着安平,加快脚步往家走去。心中那点因徐府寿宴成功而升起的喜悦和放松,瞬间被警惕和不安取代。京城水深,他们根基太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一场灾难。

还未到院门口,远远便看见自家那扇修补过的破木门外,果然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穿簇新的靛蓝缎面棉袍,外罩玄色毛皮坎肩,头戴同色暖帽,面皮白净,留着两撇修剪整齐的短须,手里捧着一个黄铜暖手炉,看起来像个家境殷实的管事或小商人。但他眉宇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审视,眼神锐利,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破败的院门和低矮的土墙,嘴角撇着,毫不掩饰其鄙夷。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随从,皆是青衣小帽,膀大腰圆,目光不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姜芷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去。那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姜芷身上,尤其在看到她朴素甚至寒酸的衣着和怀里抱着的孩子时,眼中的轻视更浓,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狐疑。

“你便是那姓姜的妇人?在街口卖粥,前几日还去徐府做过寿宴的?”中年男子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

“正是民妇。”姜芷不卑不亢,微微颔首,“不知这位爷,寻民妇何事?为何堵在民妇家门口?”

“哼!”中年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姜芷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仿佛在确认什么荒谬的事情,“我乃城西‘百味楼’的二掌柜,姓胡。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问问你。”

百味楼?姜芷心中一动。她知道这家酒楼,算是西城一带颇有名气的大饭庄子,生意不错,据说背后有些势力。自己一个卖粥的妇人,怎么会惹上他们?

“胡掌柜请讲。”姜芷平静道,手却暗暗将安平抱紧了些。安平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乖巧地伏在她肩头,不吭声。

“我问你,腊月三十,徐府老太君寿宴上,那道叫什么‘梅花映雪’的点心,可是出自你手?”胡掌柜眯着眼,盯着姜芷。

果然是徐府寿宴惹来的。姜芷心中一沉,点头承认:“确是民妇所做。”

“那点心的做法,你是从何处偷学来的?”胡掌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那‘梅花映雪’,乃是我‘百味楼’东家、御厨世家出身的白师傅的独门秘方!从不外传!你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如何能做得出来?还竟敢拿到徐府寿宴上去招摇撞骗!说,是不是偷看了我白师傅的食谱,或是买通了百味楼的什么人?!”

这指控来得又急又凶,且直接扣上了“偷盗秘方”、“招摇撞骗”的大帽子。若是寻常妇人,怕是要被这阵仗吓住。但姜芷历经变故,心性早已非比寻常。她听明白了,这是同行相嫉,见她这无名小卒在徐府露了脸,抢了风头,便找了个由头,要给她扣屎盆子,打压她,甚至可能是想借机将她赶出京城,或者逼她交出“秘方”。

“梅花映雪”不过是用糯米粉做皮,包上寻常馅料,压成梅花形状的点心,做法并无多少稀奇之处,关键在于皮子的软糯度、馅料的调和以及模具的精致。这也能算是“御厨世家”的“独门秘方”?未免太过可笑。这分明是欲加之罪。

“胡掌柜此言差矣。”姜芷抬眸,目光清正,直视着胡掌柜,“民妇所做‘梅花映雪’,不过是用糯米粉、粘米粉、牛奶和面,包以豆沙、枣泥等寻常馅料,用市面常见的梅花模具压制蒸熟而成。此等做法,稍有经验的点心师傅皆可为之,何来‘独门秘方’之说?至于‘偷学’、‘买通’,更是无稽之谈。民妇此前从未踏足‘百味楼’,亦不识得什么白师傅。徐府寿宴,是‘积善堂’刘家举荐,民妇凭手艺挣口饭吃。胡掌柜若是不信,大可去徐府、刘府询问。这般无凭无据,堵门诬陷,恐非君子所为,也有损‘百味楼’声誉。”

她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字字分明,竟将胡掌柜的质问一一驳了回去,还反将一军,点出他行为不当。

胡掌柜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如此牙尖嘴利,且毫不怯场。他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又冷笑起来:“好一张利口!你以为抬出徐府、刘府,便能吓住我?我‘百味楼’在京城经营数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你那点心,与我白师傅的‘玉雪梅花糕’形似神更似,还敢狡辩?今日你若识相,便老老实实交代是从何处窃取的方子,并立下字据,保证日后绝不再做此类点心,更不得再以厨艺招摇撞骗,滚出京城,我或许还能看在你不易的份上,不予追究。如若不然……”

他话音未落,身后那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便上前一步,双手抱胸,虎视眈眈,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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