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重操旧业起炊烟(1/2)

门在身后“嘎吱”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巷子里的光线和零星声响,院内显得愈发昏暗静谧。

姜芷站在门内狭窄的过道里,借着从门缝和低矮墙头漏进来的天光,飞快地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子比想象中要大一些,呈狭长的“l”形。正面是三间低矮的瓦房,屋顶的瓦片残破不全,长着枯黄的杂草,墙壁是灰扑扑的土坯,不少地方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掺着麦秸的泥胚。窗户很小,糊着的窗纸早已破损,在风中簌簌作响。

左边靠墙,搭着一个更加低矮破败的棚子,看样子像是废弃的灶房或者柴房,棚顶塌陷了一半。右边是院墙,墙根下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破烂家什和枯枝败叶,墙角一口长满青苔的老井,井沿的石块都碎裂了。

整个院子透着一股年久失修、荒废已久的萧索气息,地面是坑洼的泥土地,散落着碎石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味和……一丝极淡的、与荒村茅屋中相似的、混杂的草药苦味。但比起荒村茅屋内的“丰富”,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破败,再无他物。

然而,在姜芷眼中,这破败院子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独门独院,有房屋,有井,有围墙!尽管破旧,但至少是一个完整的、私密的、可以称之为“家”的空间。而且,一个月只要八百文!在京城,这简直是白捡的一般!

老妪佝偻着背,走到正屋台阶上,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浑浊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姜芷:“就这儿。三间屋,西头那间我住。东头两间空着,漏雨,透风,没门板,窗户纸是破的。院子里的井还能用,水是苦的。灶房是那个破棚子,塌了一半,能不能用自己看。一个月八百文,先付三个月,一次给清。不短租,不赊账,规矩多,爱租不租。”

她的语气又快又硬,像竹筒倒豆子,将所有缺点和苛刻条件一股脑倒出来,仿佛迫不及待要吓退来人。

若是寻常租客,听到“漏雨透风没门板”、“水是苦的”、“灶房塌了一半”、“先付三个月”,怕是立刻就要打退堂鼓。但姜芷不是寻常租客。她从青石镇一路挣扎到京城,住过荒村草棚,挤过拥挤客栈,深知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哪怕再破的落脚点有多么重要。

漏雨?可以修补。透风?可以糊窗纸,钉门板。水苦?可以沉淀了用,或者买便宜的水。灶房塌了?清理出来,搭个简易的灶台也能用。关键是,价钱!八百文一个月,三间屋!平均一间还不到三百文!在永宁坊客栈,一间最差的客房一天还要一百多文呢!

“我租。”姜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怀里的安平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决心,也停止了扭动,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破败的院子和台阶上那个古怪的老婆婆。

老妪似乎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浑浊的眼睛眯了眯,盯着姜芷看了好几息,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清楚了?住进来,就别后悔。我这儿规矩:第一,西头我的屋子,不许靠近,更不许进去。第二,院子里的东西,没我的允许,不许动。第三,晚上过了酉时,不许在院里大声喧哗,更不许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第四,每月初一,把房租放在我屋门口的石墩上。能做到?”

姜芷仔细听着,这些规矩虽然古怪,但并非不能接受。不靠近她的屋子,不动她的东西,保持安静,按时交租,这都是基本的要求。至于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招惹外人。

“能做到。”姜芷点头,语气郑重,“请老人家放心,我们只求一个安身之处,定然遵守您的规矩,不会给您添麻烦。”

老妪又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她的诚意,最终,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东头那两间空屋前,指了指:“就这两间。自己看吧。钥匙没有,门栓在里面,晚上自己插上。要租,现在给钱,立刻就能收拾。”

姜芷抱着安平,走到东屋门前。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没有漆色,木头纹理粗糙,其中一扇的门轴似乎坏了,歪斜着。她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扬起一阵灰尘。

屋里光线昏暗,空空荡荡。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凹凸不平,墙角挂着蛛网。屋顶果然有几处漏光的破洞,椽子都露了出来。窗户纸几乎全破了,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但好在,墙壁还算完整,没有大的裂缝,空间也足够大,一间屋能放下两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余。

另一间格局相似,只是更小些,同样破败。

条件比想象的还要差。但姜芷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就是这里了。这里,将是他们在京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破败不要紧,可以收拾。寒冷不要紧,可以生火。只要人在,心齐,就能一点一点,把它变成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她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那个粗布小包,仔细数出二两四钱银子——这是他们仅剩银钱的一多半。双手捧着,递到老妪面前:“老人家,这是三个月的房租,二两四钱银子,您点点。”

老妪看也没看那银子,只伸出枯瘦的手,一把抓了过去,随手揣进怀里,动作干脆利落。“行了。屋子是你们的了。怎么收拾,是你们的事。没事别来烦我。”说完,她不再看姜芷一眼,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回西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姜芷站在空旷破败的院子里,抱着安平,望着那扇紧闭的西屋门,心中百感交集。这老妪,神秘,古怪,冷漠,却又在荒村救了他们,如今又阴差阳错,以极低的价钱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她到底是谁?为何独自隐居在此?那荒村与这京城陋巷,又有何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她无暇深究。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家”收拾出来,等赵重山和陈三回来。

她将安平放在院子中央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叮嘱他坐好别乱爬,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动手。

首先,是清理。她从倒塌一半的灶棚里,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缺了口的破扫帚,又从垃圾堆里翻出半个破筐。她忍着灰尘和霉味,先将两间东屋里的蛛网、灰尘、碎石垃圾清扫出来,足足扫出两大筐。接着,又清理院子,将枯枝败叶和明显的垃圾归拢到墙角。

仅仅是简单的清扫,就让她累得气喘吁吁,额角见汗,灰尘沾了满头满脸。安平很乖,坐在石头上,好奇地看着母亲忙碌,不哭不闹。

清扫出大概的模样后,姜芷又去查看那口老井。井很深,井水幽暗,打上来一桶,水质浑浊,带着一股明显的土腥涩味。果然是“苦水”。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有总比没有强。她将井水打上来几桶,倒在院子里一个破了一半的大缸里,准备沉淀了再用。

接着,她开始琢磨如何修补。屋顶的漏洞需要东西遮盖,否则下雨就完了。窗户需要糊纸,门需要修理或者至少做个门帘挡风。灶棚需要清理,至少要搭个能烧水煮饭的简易灶台。

她身上只剩下一两多银子,必须精打细算。正在发愁时,院门被敲响了。

姜芷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破扫帚,走到门后,低声问:“谁?”

“阿芷,是我。”门外传来赵重山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姜芷大喜,连忙拉开门闩。门外站着赵重山和陈三,两人皆是风尘仆仆,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明亮。看到开门的姜芷灰头土脸的模样,和身后显露出的破败院子,两人俱是一愣。

“这是……”赵重山眉头微蹙,目光迅速扫过院子,带着审视。

“进来说。”姜芷将他们让进来,重新闩好门,压低声音,快速将如何遇到王三媳妇、如何找到这里、房东竟是荒村老妪、以及她已经付了三个月租金的事说了一遍。

赵重山和陈三听完,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这巧合,也太离奇了!

“那老婆婆……她怎么会在这里?”陈三压低声音,满脸不可思议,“而且这院子……这能住人吗?”他看着漏风的屋顶和破败的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

赵重山没有立刻评价,他沉默地走进那两间东屋看了看,又看了看院中的水井和倒塌的灶棚,然后走到西屋紧闭的门前,驻足片刻。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回姜芷身边,沉声问:“你确定是她?没看错?”

“绝不会错。”姜芷肯定地点头,“一模一样。而且,她似乎……并不想看到我们,但还是把房子租给我们了。”

赵重山眼中光芒闪动,思忖片刻,道:“此事确有蹊跷。但眼下,我们急需落脚之处。这里虽然破败,但独门独院,位置隐蔽,租金极低,于我们而言,已是难得。至于那位老人家……”他看了一眼西屋,“她既肯租房,又立下规矩,我们便依规矩行事,井水不犯河水。其余之事,日后再说。”

他行事果决,既然决定了,便不再犹豫。“陈三,你脚程快,现在就去芝麻巷口那几家杂货铺,买些最便宜的材料回来。”他迅速吩咐,“要糊窗户的麻纸,一沓。浆糊,或者买点面粉回来我们自己打。修补屋顶的油毡或者旧席子,问问有没有便宜的。再买几根木条,一些粗麻绳。对了,再买一把新扫帚,一把铲子,两个木桶,几个粗瓷碗。米面油盐也买些,按最便宜的买,先应应急。”

他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今日剩下的两百多文钱,连同姜芷身上最后那点银子,一并交给陈三:“仔细着花。若钱不够,先紧着修补房屋和必备的炊具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