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明一暗(1/2)
碗沿相碰的轻响混着浓郁酒气散入血色黄昏,喉间滚过一道灼热的线,呛得我眼前发蒙。残阳泼在堆积如山的物资箱上,给腊肉的油光、米袋的粗麻布、甚至那瓶见底的红星二锅头都镀上一层近乎虚幻的金边。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如同温吞的潮水,裹着硝烟、血腥和一丝腊肉粥的油气,沉甸甸地漫上来。
【833点】。清理整个小区,肃清楼宇和地面游荡的威胁,加上之前积攒的411点,系统慷慨地兑现了“杀戮点数”。距离召唤第四名战士,只差167点。然而,赵建军那布满血丝、却因烈酒和短暂松懈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扫过我时,无声的紧迫感便压了下来。弹药消耗触目惊心——a组步枪弹几乎告罄,手枪弹也所剩无几。b组张鸣的精准狙杀耗弹量相对克制,但qbu-191那特供的dbu-141弹更是用一发少一发。这833点,是力量,更是催命符。
“首长,弹匣轻飘飘的,心里不踏实啊。”赵建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借着仰头喝掉碗底最后一点混着酒液的粥渣的动作,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王文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清剿时一枪爆掉某个“速度贼快”丧尸的“英姿”,张鸣沉默地擦拭着qbu-191的消音器接口,林悦则背对着众人,蹲在那堆药品旁,手指快速清点着刚找到的奥硝唑药板,侧脸在夕阳下拉出冷硬的线条。
“是时候了。”我嘶哑地回应,同样压低声音。
赵建军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魁梧的身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轻响。“小王!张鸣!跟我去车库!清点下能用的家伙事儿!那堆钢板角钢,不能白费!”他招呼着,又转向林悦,“林医生,药品您多费心,伤员这边也离不开人。”
林悦的动作顿住了。她捏着那板救命的奥硝唑,缓缓转过头。夕阳的金光落在她冰冷的侧脸上,却没能融化半分寒意。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带着穿透性的力量,瞬间锁定在我和赵建军之间那尚未消散的、低语后的空气上。
“弹药?”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破了短暂的松弛氛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赵班长,你所谓的‘清点家伙事儿’,是指望在车库里凭空变出来吗?”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还是说,‘上面’终于想起我们这群被遗忘在尸海里的弃子了?通讯断绝,制空权沦丧,哪来的‘上面’?哪来的补给?”
空气瞬间凝固。王文脸上的兴奋僵住了,张默擦拭枪械的手指也停了下来。赵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虎目迎向林悦那咄咄逼人的审视:“林医生,任务有任务的渠道!保密条例……”
“又是保密条例!”林悦猛地站起身,将那板奥硝唑狠狠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和支撑。她向前一步,逼近赵建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反复愚弄的愤怒和冰冷的理智,“赵建军!你看看外面!看看这堆刚用命换来的、还不够塞牙缝的物资!看看陈默腰上那个随时可能崩开的洞!保密?保密能当子弹打丧尸?保密能消炎退烧?告诉我!你们那个神通广大的‘系统’、‘节点’,这次又准备用什么‘超出常规’的方式,把弹药塞进车库里?!变戏法吗?!”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赵建军脸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他脑子里隐藏的一切。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向赵建军。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胸膛起伏,脸膛因激动和憋屈而涨红,却一时语塞。林悦的质问,句句砸在逻辑的死穴上。
“林悦……”我试图开口缓和,腰间的闷痛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话堵在喉咙里。
林悦的目光瞬间转向我,那眼神里的冰冷几乎要将我冻结:“陈默,你也是!你和他们一样!满嘴的‘任务’、‘节点’、‘最高机密’!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这见鬼的弹药,到底从何而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愤怒到了极致,也是某种被巨大谜团彻底包围的无力感。
车库内一片死寂。只有林悦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尸潮永不退去的低沉背景音。
我趁机转过头去,打开系统页面,选择物资页面,弹药——两个基数——空投!
【确认召唤:5.8mm步枪弹(dpb-10)(300发)x2】
【消耗指挥点:150】
【当前指挥点:683】
【召唤程序启动——物资生成中——运输方式——空投——预计抵达时间:0300am】
赵建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的涨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凝重。他不再看林悦,目光扫过沉默的张鸣和一脸担忧的王文,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战场决断:“弹药来源,我无法解释!这是纪律!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信不信由你!但今晚的行动,关系所有人的生死!林医生,你可以质疑,可以不参与!但请你,至少别在行动时拖后腿!也别把我们的‘稻草’,当成靶子暴露给外面的东西!”
他不再理会林悦,转向张鸣和王文:“三点整!小区水池!眼睛给我瞪出血来!动作要快!现在,跟我去车库!干活!”他率先转身,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走向车库入口。王文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林悦,又看了看赵建军,最终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张鸣沉默地收起枪,紧随其后。
车库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林悦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也隔绝了外面血色黄昏的最后一丝暖意。那目光里的愤怒、质疑和深不见底的寒意,像烙印一样烫在心头,比腰间的伤口更让人窒息。
车库成了临时的钢铁作坊与风暴中心。汽油发电机“突突突”的低吼被厚棉被和纸箱艰难地压抑着,却如同困兽的心跳,在密闭空间里沉闷地搏动。炽白的焊弧光每一次在厚重的帆布帘子缝隙中炸亮,都将赵建军、王文汗流浃背、专注焊接的身影瞬间投射在墙壁上,又在下一秒被黑暗吞噬,伴随着“呲啦——”的锐响和飞溅的蓝色火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臭氧、金属熔融和帆布焦糊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沉重的防火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林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的光影里,手里并没有端着预料中的水杯。她没有进来,只是背靠着冰冷的门框,双臂环抱,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审判者。她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烟雾,锐利地、一寸寸地扫过被帆布半遮半掩、焊花四溅的车库深处,扫过赵建军被强光映照得忽明忽暗、沾满汗水和金属粉尘的脸,扫过王文笨拙却卖力地扶着一块钢板的背影,最终,那两道冰冷如探针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死死地钉在我因噪音、紧张和林悦出现而更加苍白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没有质问。但那无声的凝视,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车库内,除了焊枪的嘶吼和发电机的闷响,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被冰冷审视包裹的死寂。赵建军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焊接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压下焊把,飞溅的火星更加密集,仿佛在对抗那无形的压力。王文则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回头。
时间在焊接的咆哮、发电机的低吼和林悦那无声的、冰冷的审视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站了足足五分钟,像一尊冰封的雕塑,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愤怒、困惑、被排斥的孤绝以及一丝医者对伤员的顽固责任感——泄露了她并非真正的无动于衷。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冰冷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着你们”,然后转身,厚重的防火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压力。
赵建军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焊枪的光芒映照出他额角滚落的、混着黑灰的汗珠。他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
当最后一簇焊花熄灭,发电机疲惫的轰鸣也终于停歇。帆布帘子被赵建军猛地掀开,一股滚烫的金属热浪混合着更浓烈的焦糊味扑面而来。他和王文如同从熔炉里爬出,浑身被汗水和黑灰糊得只剩下眼白和牙齿,作战服上布满了焦黑的小洞。
“成了!”赵建军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他侧开身。
狰狞的钢铁巨兽呈现在眼前。加装的倾斜钢板、密布钢筋格栅网的车顶防护笼、车尾油箱护板……这辆“末日定制版”csk-181三代猛士散发着浓烈的暴力工业美学(绿皮美学)和令人心安的防护力。然而,在这冰冷的钢铁造物旁,林悦那无声的、审视的目光,如同另一层无形的、更加沉重的装甲,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时间指向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车库门被极其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尸臭灌入。夜空如墨。死寂的小区内,只有风声呜咽。
我和王文跟在赵建军身后,踩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快速向中心景观带移动。王文拎着撬棍和帆布,我紧握着92式手枪,腰间的闷痛在紧张和寒冷中加剧。林悦没有跟来。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某扇窗户后面,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干涸的喷泉水池出现在眼前。三人依托水泥矮墙蹲下。死寂。心跳如鼓。
三点整!
运-20b四台涡扇-20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头顶的黑暗!我们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架极为巨大的灰黑色运输机从我们头上飞速掠过,机上几条红绿相间的航向灯和闪烁的红色防撞灯就像流星一般在夜空中划过,运-20b为了保证空投的精确度,选择了超低空通场,我甚至觉得这架运-20b的飞行高度仅比小区楼房高出几米,其高度低到,众人都看到了运-20b垂尾上那面大大的五星红旗。随即,一个模糊的、快速放大的白色影子,如同幽魂般穿透云层,朝着水池中心疾速坠落!白色的伞衣在漆黑的夜空中,醒目得如同一块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巨大的靶子!投放完物资的运-20b还像朝我们问好似的,摇了摇双翼才拉起高度朝着远处飞去。
“来了!”赵建军的声音压得极低。
就在那白色伞影距离地面不足五十米时——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急促而轻微的闷响从我们那栋楼的高层方向传来!围墙外,主干道上几只游荡的丧尸头颅瞬间爆开!张鸣在行动!
白色伞具包裹的长条形物体狠狠砸在水池中央!“咚!”闷响在张鸣制造的“噗噗”声中不算突兀。伞衣瘫软。
“上!”赵建军低吼冲出!王文紧随!我咬牙跟上!
赵建军掀开白色伞衣。墨绿色的长条形金属空投箱!冰冷!无标识!他撬开卡榫,掀开箱盖——
六个深绿色的军用金属弹药箱!“5.8mm x 42 - 300x2”!整整六百发!
“快!”赵建军和王文抓起箱子就跑!我卷起伞衣塞给王文!撤离!全程不到一分钟!
沉重的车库门关闭、落锁。赵建军和王文将弹药箱重重放下。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b组报告。空投回收确认。外围威胁清除三只。未引发大规模骚动。完毕。”张鸣的声音传来。
赵建军长吁一口气,撬开一个弹药箱盖。黄澄澄的子弹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娘的……真他娘的及时!”他抓起一把子弹,布满黑灰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这下心里有底了!”
就在这时,车库通往安全屋的厚重防火门,被无声地推开。
林悦站在那里。
她没有看赵建军,也没有看那箱打开的、散发着崭新枪油味的子弹。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王文手中那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白色尼龙伞衣上!
那伞衣的材质、织法、没有任何军队制式标识的样式……但是那在暗夜中划过夜空的运-20b……和垂尾上那面五星红旗。这一切,都完美地印证了她最深的怀疑,又彻底颠覆了她作为一个前军医、一个理性主义者对世界的认知!
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医院的墙壁还要惨白。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眸子,此刻瞳孔急剧收缩,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近乎惊骇的巨浪!是震撼,是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更是一种被巨大谎言和未知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的恐惧!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想质问那白色伞衣的来源,想质问这违背物理常识和军事逻辑的空投是如何实现的。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个无声的、剧烈收缩的喉结动作。她的目光艰难地从伞衣上移开,缓缓扫过赵建军手中黄澄澄的子弹,扫过那狰狞改装后的猛士车,最后,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那目光里,已不仅仅是怀疑。那是一种赤裸裸的、仿佛在看一个非人怪物的审视!是“你们到底是谁?”的无声咆哮!是“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的终极质问!车库内刚刚因弹药到位而升起的一丝轻松,瞬间被这无声的、冰冷的恐怖凝视彻底冻结、碾碎!
当第一缕惨白的天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落在堆满物资的单元门口时,赵建军将那本沾满油污的硬壳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了那张临时充当会议桌的、布满灰尘和焊渣的厚钢板上。声音不大,却让围坐在弹药箱和食物堆旁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同志们,”赵建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虎目扫过众人——王文脸上还带着搬运弹药的兴奋红晕;张鸣沉默地检查着刚刚补充到弹匣里的dbu-141狙击弹;林悦则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擦拭着她那把92式手枪,动作一丝不苟;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腰间的闷痛在清晨的寒意中格外清晰,但精神因弹药补给到位而振奋了不少。
“根据地打下来了,子弹也续上了,这铁王八(他指了指车库方向)也焊结实了。”赵建军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笔记本污渍斑斑的封面上,“现在,该是弄清楚,这操蛋的一切,到底是从哪儿烧起来的时候了!”
他翻开笔记本,直接翻到那几页字迹扭曲癫狂的记录,指着其中一段,一字一顿地念道:“‘实验室…东区那个新楼…他们晚上总亮着灯!运进去的东西…用铅箱子!…有生化标识!…’”
念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日记里说的‘东区新楼’,就在咱们小区东边,隔一条街!原先是市传染病医院新建的科研楼!日记主人是工地安全员,他看到了铅箱!生化标识!还有,”他翻到另一页,指着上面更加潦草的字迹,“‘王工头…晚上对着月亮嚎!眼睛像猫一样发光!力气大得吓人!’这他妈是普通丧尸吗?这像不像是……某种更早的、更邪门的东西?!”
车库内一片死寂。只有赵建军粗重的呼吸声和林悦擦拭枪械时,布料摩擦金属的细微声响。
“赵班长的意思,是想去那个‘科研楼’?”林悦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冰冷的眸子抬起,直视赵建军。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黄澄澄的弹壳。
“对!”赵建军斩钉截铁,“日记里提到的‘铅箱子’、‘生化标识’,还有那个‘王工头’的异常!这地方绝对有问题!可能是源头!也可能是藏着线索!咱们不能光守着这点吃的喝的当鸵鸟!得知道敌人是谁!怎么来的!才能知道怎么活下去!甚至……怎么他妈的反击!”
“我同意!”王文第一个跳起来,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班长说得对!这鬼东西肯定不是凭空蹦出来的!找到老窝,说不定能找到解药!或者……知道它们怕什么!”他的想法简单直接,带着年轻人的热血。
张鸣没有说话,只是将最后一个弹匣“咔哒”一声推入qbu-191的弹匣井,动作沉稳利落。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林悦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陈默同志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高强度探索。科研楼情况不明,风险极高。为了一份语焉不详的日记,投入核心战力冒险,收益风险比值得商榷。我建议,优先巩固现有安全区,搜集更多生存物资,观察外部尸群动态。”她的分析冰冷而务实,像一盆冷水。
“我……”我刚想开口,腰间的伤口传来一阵清晰的抽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话堵在喉咙里。林悦说的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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