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全屋(2/2)
而我则像一个笨拙的力工,双手紧握着沉重的消防斧。腰腹的剧痛让我根本无法发挥斧头的劈砍威力,每一次挥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动作过大牵扯伤口崩裂。我更多地是用斧头沉重的锤头去砸击被林悦击伤或击倒丧尸的头颅、关节,或者利用斧身的长度进行格挡、推搡,将扑近的丧尸推开,为林悦创造刺杀空间。好几次,斧刃卡在骨头里,都需要林悦用刺刀精准补刀解围。我们的配合生涩而充满风险,我的虚弱和林悦的单手受限,让每一次遭遇都险象环生。
二楼、三楼……战斗在血腥与喘息中继续。楼梯平台上遭遇三只挤在一起的丧尸,林悦如同穿花蝴蝶般闪入其中,刺刀带起道道血光,瞬间放倒两只,第三只被她一脚踹向我,我用消防斧的斧面狠狠拍在它脸上,将其砸得晕头转向,林悦的刺刀随即精准刺入其后脑。四楼,一只丧尸从打开的房门后扑出,林悦格挡开抓挠,刺刀刺入其眼窝的同时,也被丧尸前扑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我赶紧用斧柄狠狠捅在丧尸腹部将其顶开……
当我们终于踏上六楼,合力解决掉楼道里最后一只拖着残腿、无法移动的老年丧尸时,两人都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背靠着墙壁剧烈喘息,几乎虚脱。林悦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刺刀和高强度刺杀而微微颤抖,脸色白得吓人。我的腰腹间更是如同被彻底撕裂,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眼前阵阵发黑,消防斧沉重得几乎握不住。
603室。防盗门紧闭,但门锁被破坏,虚掩着。里面没有声音。
林悦示意我警戒楼梯口。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颤抖的右手,极其谨慎地靠近房门。她用刺刀刀柄尖端顶开房门。
“吱呀……”
门开了。灰尘味浓烈。林悦闪身而入。
片刻后。“安全。进来。”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挪进603。两室一厅的老式单元房。客厅窗户面向天井,有坚固防盗网。厨房卫生间门开着,空空如也。卧室门紧闭。快速检查完毕,确认安全。林悦用力关上防盗门,用找到的粗木方死死顶住。又将客厅沉重的沙发推到门后加固。
两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背靠墙壁,剧烈喘息。汗水、血水、灰尘混合。楼外尸潮迁徙的沉闷脚步声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呼……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肋骨的摩擦痛和血腥味。腰间的剧痛如同苏醒的火山猛烈爆发,绷带彻底湿透粘腻。
林悦闭着眼,胸口起伏,脸色灰败。汗水滑落。左臂夹板下的绷带边缘也透出暗红。
沉默了几分钟。
“这里……”我嘶哑开口,“……真的……安全?”
林悦缓缓睁眼,目光扫过被双重堵死的门、带防盗网的窗、顶层位置。“暂时。”语气严谨,“结构坚固,视野可控。但……不是长久之计。物资耗尽,伤情……”她目光落在我腰间。
“需要药。尤其是抗生素。”
林悦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敲击膝盖,目光幽深:“附近有没有可能存有药品和武器的地方?尤其是……对抗性的武器?”她强调了“对抗性”,窗外尸潮和遭遇的tank让她对威胁等级有了更可怕的认知。
“拓东路……派出所。”我喘着气,说出这个近在咫尺的名字,“……就在新村东边,离门口……两百米。爆发初期……临时据点。肯定……有药。绝对……有枪。”
“派出所……”林悦低声重复,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价值与风险在她脑中急速权衡!“目标。”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冷的决断,“伤情暂缓。处理感染。补充体力。明天……如果明天你和我都恢复了一些,那我们就出发搜索拓东路派出所。”她的目光落回我腰腹间惨不忍睹的伤口上,“……在那之前,你和我,都需要时间。”她的目光落在我腰间那惨不忍睹的渗血位置,眉头紧锁,“……你的感染在恶化。必须立刻处理。”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向那个被翻倒的衣柜。柜门歪斜,里面散落着一些旧衣物。她忍着左臂的不便,用右手在里面翻找着。很快,她扯出几件相对干净的棉质t恤,用力撕扯成宽窄不一的布条。接着,她走向厨房。里面一片狼藉,水槽干涸。她不死心地拧开水龙头,只有几声空洞的“嗬嗬”气音,没有水流。她不甘心地翻找着橱柜,最终只在一个角落找到半瓶早已挥发殆尽、只剩瓶底一点浑浊液体的矿泉水空瓶,和一个摔裂了内胆的保温杯。
“没有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但很快被决断取代。她拿着那些布条走回客厅,目光落在我身上。“解开绷带。必须重新处理。”我靠在沙发上,微微转身,从包里拿出为数不多的一瓶矿泉水,递给林悦。就在这时,我的手指在拉紧背囊带子时,反而不小心将背囊口扯开得更大了一些。一个深绿色、印着醒目【红白色十字】和【】缩写的尼龙包一角,从散落的杂物中滑了出来!
林悦伸出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那个急救包上!深潭般的眸子里,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瞬间被点燃的、极致的怀疑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翻腾!她认得这个包!太认得了!qgf-11型单兵急救包!解放军制式装备!非战斗人员、非作战单位绝不可能配备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自称“上班的”、来历不明的“陈默”的背囊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她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刀的目光在无声地碰撞。
“你……”林悦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惊涛骇浪。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我的颅骨,看清里面隐藏的所有秘密。“……这急救包,哪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质询。
我心头剧震!糟了!清理诊所处置室时,只顾着把剩下的三个急救包扫进背囊,完全忘了这东西的敏感性!本以为不会遇到其他幸存者,可现在在林悦面前,这无异于自曝身份可疑的铁证!
“捡……捡的。”我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避开她洞穿一切的目光,“……在……在东风巷诊所……处置室……翻到的。”这是实话,但此刻听起来苍白无力。
“处置室?”林悦的眉头拧成了死结,眼神中的怀疑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浓了。一个社区小诊所的处置室,怎么会有军队制式的急救包?这解释漏洞百出!但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深深地、冰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记下了”。然后,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那个滑出的急救包抓在手里!
入手是熟悉的、厚实的帆布外壳的触感。她极其熟练地单手检查了一下搭扣和密封条,确认未被打开过。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疑问和警惕,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重伤员。她“咔哒”一声咬开急救包侧面的金属搭扣,粗暴地撕开密封条,掀开了盖子。
里面分门别类的战场急救用品整齐地码放着,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冰冷而专业的光泽:【创伤处理单元】、【抗感染单元】、【生命维持单元】……尤其是那几包celox壳聚糖止血粉和加压绷带,正是此刻急需的!
林悦不再看我,仿佛刚才的震惊和质问从未发生。她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伤口上,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如同面对一台需要紧急维修的精密仪器。她用牙齿咬住急救包里一把小巧却锋利的不锈钢剪刀,右手极其熟练地剪开我腰间那早已被血污浸透、粘连在皮肉上的肮脏绷带和纱布。
“呃……”当最后一层黏连的敷料被揭开时,剧烈的疼痛和暴露在污浊空气中的刺激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伤口的景象触目惊心。那道被tank撞门时再次撕裂的创口边缘红肿外翻,深处模糊的肌肉组织颜色暗沉发灰,失去了健康的光泽。一股淡黄色、带着腐败甜腥味的脓液正从创面深处缓缓渗出。更糟糕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并向上蔓延,形成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坏死性筋膜炎的迹象正在扩散!
林悦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拿起急救包里一小袋仅存的0.9%氯化钠注射液(生理盐水),用牙齿撕开包装,将冰凉的液体直接浇淋在狰狞的创面上!
“嘶——!”剧烈的刺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我猛地绷紧身体,差点喊了出来,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林悦无视我的痛苦反应,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右手拿起另一把无菌镊子,夹起急救包里一片碘伏棉球,极其仔细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相对完好的皮肤进行消毒。她的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但额角不断滑落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右手臂,暴露了她单手操作的艰难和同样巨大的体力消耗。
就在这剧痛让我意识模糊、不得不仰起头试图缓解时,视线落在了近在咫尺、正俯身为我处理伤口的林悦的脸上。
灰黄色的光线透过布满灰尘的防盗网,吝啬地勾勒着她的侧脸轮廓。她不是那种明艳夺目的漂亮,五官甚至带着一种过于硬朗的线条感,眉骨略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皮肤并非白皙,而是一种长期暴露在野外训练环境下形成的、偏小麦色的质感,甚至能看到颧骨位置被高原强风和紫外线留下的细微晒伤痕迹和几颗淡淡的晒斑。汗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冲出道道浅痕,粘住了几缕散落的深棕色发丝,紧贴在汗湿的鬓角和修长的脖颈旁。她的嘴唇紧抿着,毫无血色,唇角甚至有一道细微的、已经结痂的干裂口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口,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般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两弯疲惫却锐利不减的阴影。在她微微偏头时,我甚至看到她右边鬓角发际线边缘,一道极其细微的、淡白色的旧疤痕,隐藏在发根处——那是属于战士的印记。
这张脸,写满了超越年龄的风霜、坚毅和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力。它不是温室的花朵,而是经历过戈壁风沙、高原烈阳锤炼的岩石,粗糙、坚硬,却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女性的柔弱,只有属于军人的冷静、专注,以及……那深藏眼底、挥之不去的、对我身份的巨大怀疑。
清理完创面周围的皮肤,林悦放下镊子。她拿起一包珍贵的壳聚糖止血粉,用牙齿撕开,将淡黄色的粉末均匀地、厚厚地撒在狰狞外翻、渗出脓液的创面上。粉末接触到创面的瞬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和冰凉感,但很快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凝胶状薄膜,暂时封住了渗血。
接着,她拿起那卷宽幅的弹性加压绷带。这需要双手配合才能施加均匀的压力。林悦尝试了一下,左手骨折让她根本无法用力。她蹙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绷带一端塞进我手里。
“抓住!拉紧!”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我忍着剧痛,用还能发力的右手死死抓住绷带头。林悦则用右手将绷带绕过我的后腰,然后从我手中接过绷带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拉紧!同时身体配合着旋转,将绷带一圈圈紧密地缠绕在伤口区域!她缠绕的手法极其专业,施加的压力稳定而有力,既能有效压迫止血、固定敷料,又不会过度阻碍血液循环。
每一圈缠绕都带来腰腹被紧箍的剧痛和窒息感!汗水如同小溪般从我和她的额头、鬓角涌出!我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林悦的脸色也因剧痛和用力而更加苍白,但她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如同在进行一场与死神角力的精密手术。
终于,绷带缠绕完毕。她用急救包里附带的金属夹固定好绷带末端。一个相对干净、加压严密的包扎完成了。腰间的剧痛似乎被强大的压力暂时压制了一些,但那持续不断的酸胀和灼热感,以及体内的高热,依旧在疯狂叫嚣。
林悦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她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后背。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打开的、印着标志的急救包,又看了一眼我,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极其疲惫地靠着在我旁边的沙发脚上席地而坐,闭上了眼睛,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谢。”我嘶哑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林悦没有回应。她只是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那把染血的95式刺刀,被她随意地放在身侧的地板上,刀锋依旧闪着寒光。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林悦虚弱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感受着腰间已经缓解许多的剧痛和体内的高热。视野边缘,那幽蓝色的【159】点指挥点数冰冷地闪烁着。
“你……不是军医吧……”我对着近乎虚脱的林悦问了一声,林悦仍旧坐在地板上,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继续闭着眼休息。我也不再多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你不是打工人吧。”已经滑躺在地板上休息的林悦眼也没睁,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依旧像她刚才一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