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互试探(1/2)
沉重的防盗门被堵死,隔绝了楼道残留的血腥。603室客厅里,浓烈的碘伏味和伤口深处隐约的腐败甜腥混合着灰尘,在灰败的光线下沉浮。楼外尸潮迁徙的沉闷脚步声,如同永不停歇的地底闷雷,持续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林悦靠坐在翻倒的衣柜侧面,离我三米远。她闭着眼,头微微后仰抵在冰冷的柜板上,几缕深棕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鬓角和修长的脖颈旁。那只完好的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指关节因长时间紧握刺刀和用力包扎而泛白,此刻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那把染血的95式刺刀,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板上,刀锋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冷光。她骨折的左臂被简陋牢固的夹板固定着,小心地搁在腿上。刚才那番紧急清创和加压包扎,榨干了她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此刻她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散发着无形寒气的军刀,抓紧每一秒恢复。呼吸悠长,却带着重伤后的虚弱感,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显得异常沉重。
我瘫靠在墙壁与沙发夹角形成的支撑点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腰间那被强力压迫着的伤口。新敷料下的剧痛从尖锐的啸叫变成了持续深沉的钝击和酸胀,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重锤砸在那片濒临坏死的区域。体内的高热如同阴燃的炭火,一阵阵恶寒和眩晕交替袭来,视野边缘持续发黑。双手脱力酸麻,沉重地垂着。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林悦那边。她似乎已经进入了浅眠,呼吸更加平稳悠长。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平静里,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入我的脑海——止痛药! 系统商城里最便宜、最基础的东西!现在,立刻!再这样下去,别说侦察行动,光是这无休止的剧痛就能把我逼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顾虑。意识沉入脑海,瞬间锁定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幽蓝色的光芒在思维中亮起。快速翻找——【药品】子项——【基础镇痛】——【布洛芬缓释胶囊(0.3g)】。兑换点数:1点!毫不犹豫!
【确认兑换:布洛芬缓释胶囊(0.3g)x1】
【消耗指挥点:1】
【当前指挥点:158】
【物品已发放至指挥官背包内】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波动感掠过。我连忙拿过沙发上的背包,在背包底部翻到了这颗布洛芬,心脏狂跳!这居然也能成功!我强忍着巨大的激动和眩晕,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颗小小的药片艰难地塞进嘴里。没有水,干涩的口腔和灼痛的喉咙让吞咽变得极其痛苦,药片如同砂砾般刮擦着食道。但我必须吞下去!
就在药片滑入喉咙的瞬间——
“唔……”一声极轻微的、带着压抑痛楚的闷哼从林悦那边传来。
我猛地一惊,心脏几乎停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仿佛要掩盖手心残留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痕迹。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林悦并没有完全醒来。她只是蹙紧了眉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摸向自己骨折左臂上方的位置,隔着作训服和夹板,似乎那里也传来了难以忍受的阵痛。她的呼吸节奏被打乱了,变得短促而压抑。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像一尊僵硬的石雕。时间仿佛凝固。直到林悦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搭在左臂上的右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呼吸重新变得悠长,我才敢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颗布洛芬带来的微弱清凉感,正如同一条细小的溪流,缓缓浸润着被剧痛灼烧的神经末梢。虽然远不足以平息风暴,但至少带来了一丝喘息之机。腰间的钝痛似乎……减弱了一丁点?还是心理作用?无论如何,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复杂地看向再次陷入沉睡(或者说痛楚后的昏沉)的林悦。她苍白的脸上残留着痛苦挣扎的痕迹,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瓷器,与清醒时那种冰冷锐利、如同出鞘军刀般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究竟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这些谜团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横亘在我们之间,她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大的质问。
时间在剧痛、高热、疲惫和楼外沉闷的尸潮脚步声中缓慢流逝。灰黄的光线逐渐被浓重的黑暗取代,夜晚彻底降临。布洛芬的药效稳定而持续地发挥着作用,像一层薄薄的冰膜,覆盖在神经末梢的痛觉感受器上,虽然无法触及伤口深处的毁灭性灼烧和酸胀,但至少让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变得……可以忍受了。意识从濒临崩溃的悬崖边缘被拉回了一些,思维也清晰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林悦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然后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我的方向。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冰冷的清醒和深不见底的审视。她的目光扫过我,重点落在我腰腹间那厚厚包扎的位置,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里面隐藏的一切。
“你……”她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还知道些什么?”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心脏猛地一缩,牵扯着肋骨的剧痛。我迎着她的目光,喉咙干得发痛,吞咽的动作都带着血腥味。“……广播里说,病毒叫……rabv-myanmar。”我避开了她直接的指控,选择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角度,声音同样嘶哑,“……缅甸变种……你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吗?为什么会……这样?”我把问题抛了回去,既是转移焦点,也是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和困惑。
林悦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仿佛我这个问题触碰到了某个禁忌。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刺刀柄。沉默了几秒钟,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克制和谨慎:“……是代号。rabv,狂犬病毒属;myanmar,指明最初的爆发源和……可能的变异方向。高传染性,高致死率,极端环境适应性,强神经嗜性导致宿主行为失控……这些,广播里都说了。”她的回答官方而简略,避开了所有可能涉及机密或深层信息的词汇。
“只是这样?”我不甘心地追问,腰间的钝痛让我吸了口冷气,“……那些……‘东西’……那些尖啸者……那个像坦克一样的怪物……它们……也是病毒弄出来的?这他妈……科学吗?”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质疑。
林悦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她似乎在权衡。最终,她避开了“科学”与否的质问,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医者审视病理标本的语气说道:“……病毒在个体间的变异速度……超乎想象。极端环境压力……加速了筛选。那些……特殊个体是环境筛选和……未知诱导因子共同作用的结果。”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腰腹间,“……就像你的感染。普通细菌在那种深度污染创面、缺乏有效抗生素的环境下,也会迅速变异、适应,变得极具攻击性和破坏性。个体在它面前,很渺小。”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剖开了灾难的残酷本质。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绷带。“渺小……”我低声重复,带着自嘲,“……就像……被卡车撞飞那一刻?” 也许是林悦的秩序感,也许是药效带来的片刻安宁,让我第一次有了一丝倾诉的冲动——关于“陈默”那平凡得可笑的过去。
林悦的目光微动,有些意外。她没有打断。
“那天……就是很普通的一天。”我的声音低沉恍惚,“……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改一份永远改不完的ppt。咖啡凉了……腰酸背痛……想着下班要不要去挤地铁……还是叫个车……”记忆里的画面灰蒙蒙的,令人窒息。“……然后……就听到外面……乱了。尖叫……碰撞……接着……就是那辆该死的泥头车……像疯了一样冲过来……玻璃……钢筋……水泥……然后……就是……这里了。”描述断断续续,只有巨大的荒诞感和剧痛。“……从一个……格子间里的螺丝钉……变成一个……在这鬼地方……用撬棍和消防斧……砸碎别人脑袋的……怪物……”最后一句,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视线落在地板上那把沾满污垢的消防斧上。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尸潮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林悦靠在衣柜上,姿势未变,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我讲述时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审视?理解?但很快被冰封覆盖。
“你呢?”我反问道,声音嘶哑,“……火箭军……军医……上尉……怎么会……出现在那辆翻掉的军车里?在……昆明城区的核心?”
林悦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她的右手手指再次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更加苍白。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变得更加锐利、冰冷,如同淬火的匕首。
“……任务。”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如同冻原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屏障。没有解释,只有界限。
空气瞬间凝固。无形的冰墙竖起。她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测——她的坠车,她的任务,必定与灾难的核心秘密有关。“任务”二字,划清了她作为军人的立场。
“……明白了。”我嘶哑地应道,移开目光。追问毫无意义。我们之间的信任,脆弱如蛛丝。她需要我的行动力,我需要她的医术和战斗经验。冰冷的交易,建立在互相利用和深藏秘密的流沙之上。
沉默再次降临,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深挖过去,至少在达成目标前。生存,是此刻唯一共同的语言。
“明天……”林悦的声音打破沉默,目光转向窗外,“目标:拓东路派出所。距离两百米。目标价值:药品,武器,通讯设备或情报。风险等级:极高。”语气冷静条理,如同制定作战计划。“我们需要远程侦察,精确规划,一击即中,快速撤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