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奠基(2/2)

“首长。”她深吸一口气,将报告递给我,“对从旅部地下指挥中心获取的加密数据,我们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虽然大部分文件仍无法解读,但在破解的零星系统日志和通讯记录碎片中……我们发现了这个。”

我的目光落在报告的关键段落上,瞳孔骤然收缩。

“……日志片段显示,在疫情全面爆发前约48小时,旅部指挥系统曾接收到来自中央军委的、等级为绝密的通报。通报内容不完整,被多次加密和分段传输,我们只还原出部分关键词:‘疑似人为投放’、‘非自然加速演化’、‘全球多点同步爆发’、‘溯源困难’、‘最高警戒’……”

指挥室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内部斗争论调,在这份破碎但指向性无比明确的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场席卷全球、将人类文明推入深渊的灾难,其源头,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宏大。

它并非偶然的天灾,也非简单的泄露事故,而是蕴含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政治因素。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震惊的脸庞。

“此信息,”我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限安全区核心人员知晓。严禁外传,列为绝密。顾婷,继续全力破解,有任何发现,直接向我汇报!”

“是!”顾婷郑重应道。

会议在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暂时休会。那个关于神秘冷酷小队的线索,在这种涉及灾难源头的可怕猜想面前,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紧迫了。所有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名为“未知”的巨石。

表面的平静,往往是风暴酝酿的前奏。

根据周鸿昊二连侦察小队持续不断的监控,以及顾婷电讯部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电磁监测,西山基地外围依旧保持着异样的平静。

没有大规模部队调动的迹象,没有挑衅性的通讯,甚至连之前偶尔能捕捉到的、代表“连接者”活动的特殊频段信号,都变得极其微弱。

然而,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低沉压抑的窒息感。

顾婷的团队发现,西山基地的电磁活动,虽然在总体上保持了低强度,但在特定的、毫无规律的时段,会出现短暂而剧烈的峰值。

那感觉不像是在进行常规通讯,更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在瞬间进行了海量数据的吞吐和运算,功耗激增。

“他们在计算什么?”顾婷在汇报时,眉头紧锁,“这种模式,更像是在运行某种复杂的模型,或者……在进行深度学习和算法优化。”

紧接着,肖剑的尖刀小队,在一次风险极高的夜间渗透侦察中,带回了更直观的证据。他们发现,西山基地向外释放的侦察单位,不再是之前那种体型较大、信号特征明显的无人机,而是变成了数量更多、体积更小、飞行轨迹更诡异、且采用了先进光学和声学伪装的小型侦察器。

这些“小东西”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掠过世博园的外围防御地带,重点窥探新装备的部署位置、火力点的配置,甚至……试图靠近世博园与外界幸存者社区(如经开区那个小社区)进行接触的区域。

它们像是在贪婪地收集着关于我们的一切数据,军事的,以及非军事的。

一种针对人心的攻击,也开始悄然出现。

开始有巡逻队在世博园外围的残垣断壁上,发现一些材质粗糙、印刷模糊的传单。内容不再是直白的威胁,而是变成了隐晦的指责和挑拨——

“资源有限,为何独厚兵营?”

“穷兵黩武,生存之道?”

“警惕武力扩张,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

……

甚至,在某个深夜,安全区边缘区域能接收到一段来源不明、信号微弱的广播,一个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音,用各种语言重复播放着类似的内容,试图在世博园内部和外部幸存者中,播下怀疑与分裂的种子。

手法算不上高明,甚至有些拙劣。但其目的,昭然若揭。

西山基地,改变了策略。它似乎认识到,直接的军事对抗在短期内难以迅速摧毁我们,转而采取了更聪明、也更险恶的遏制战略。

他们试图用信息战、心理战,孤立我们,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凝聚力,拖延我们宝贵的发展速度。

“他们在害怕。”在一次小范围情报分析会上,周鸿昊冷静地指出,“害怕我们整合资源后形成的实力,害怕我们与外界幸存者联合。所以,他们想用这种低成本的方式,给我们制造麻烦,延缓我们的脚步。”

我认同他的判断。西山的反应,恰恰证明了我们当前发展方向的正确性。但,这也意味着,我们面临的斗争,将更加复杂,更加全方位。

前哨一号,这座刚刚被鲜血洗礼的旅部驻地,其战略价值在党委会上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们必须将前哨一号,建设成为世博园安全区不可或缺的坚强前哨和战略支点!”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电子地图上那个代表驻地的光点上,“‘前哨计划’正式启动!”

决议迅速形成:

一、军事防御与力量存在:向前哨一号派遣常驻兵力,实行轮换制。首批驻防任务,由李亚航的空突连承担,配备加强的火力排和必要的工程、医疗分队。

其任务不仅是防御,更要负责对周边更大范围的警戒和侦察,将我们的安全边界向外推进。

二、装备维护与物资储备:优先修复驻地内原有的油库、小型自备电站以及水处理设施建立小型的弹药检测与复装工坊,利用旅部地下工事遗留的小型精密机床,尝试对消耗巨大的步枪弹进行复装,减轻世博园本部的后勤压力。

三、农业生产与工业探索:充分利用营区内的大片空地和原有温室设施,开辟试验田,种植生长周期短的蔬菜作物,探索在污染环境下进行农业生产的可能性。

同时,对驻地内遗留的工业设备进行评估,为未来可能的技术恢复和工业重建积累经验。

目的明确:将前哨一号打造成一个集军事、后勤、生产、科研于一体的前方综合基地,分担世博园压力,拓展生存空间,并为最终向更广阔天地进军,打下坚实的基础。

与此同时,赵建军关于人才培养的提议,也被迅速落实。尽管资源捉襟见肘,但所有人都明白,人才是比任何装备都更加宝贵的财富。

“安全区希望学校”(暂名)的筹建工作,在党委会后立刻启动。

校址选在了安全区内位于西侧的一栋相对完好的六层小楼。初期设立三个班:

工程技术班:由老陈等经验丰富的技工和部分有工程背景的军官授课,传授机械维修、土木建筑、电力维护等实用技能。

医疗卫生班:由林悦、沈雨彤等医护人员主导,重点培养战地急救、基础护理、防疫消杀等急需的医疗人才。

文化进阶班:面向安全区内所有有一定文化基础、愿意继续学习的青年,由几位退休教师和吴文俊院士手下团队负责,讲授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以及历史、人文知识,旨在保留文明火种,培养未来的管理者和技术骨干。

学校的成立,在安全区内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许多年轻人踊跃报名,他们渴望知识,渴望为安全区做出更大贡献,也渴望在这片废墟上,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和价值。

针对外界零星分布的幸存者社区,我们也制定了初步的接触原则:“谨慎接触、有限援助、信息共享、自愿联合”。不强迫,不掠夺,以平等的姿态提供力所能及的人道主义帮助和必要的安全警示,通过真诚的交流和实际的帮助,逐步建立信任,探索未来更大范围合作的可能性。

周茂志推荐了几位在疫情前有维稳或社区工作经验的幸存者,组建了外联小组,专门负责与这些外部社区的沟通事宜。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坐在指挥室内,摊开笔记本,开始规划那笔庞大的系统点数。

【召唤折扣系统】的激活,意味着我可以更高效地利用资源。单纯的战斗兵员,我们已经有了初步基础。现在,安全区最缺乏的,是能够支撑起长期发展的“软件”——各类技术人才和工业根基。

意识沉入系统界面,光屏流转。我略过那些令人眼热的战斗单位选项,将目光锁定在技术兵种和特殊人才分类上。

【高级机械工程师……需要1800点,折扣后1260点。】

【电子与通讯专家……需要1600点,折扣后1120点。】

【冶金与材料技工……需要1400点,折扣后980点。】

【农业技术员……需要1000点,折扣后700点。】

……

我仔细权衡着,开始勾选。一个五人的机械维修与设计小组,一个三人的电子通讯保障小组,两个农业技术员,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建筑工程师……林林总总,计划首批召唤十五名各类技术骨干。消耗的点数,在折扣后,控制在了两万点以内。

这将极大缓解我们技术人才匮乏的困境。他们将以“接收到的外界投奔幸存者”或“发现的战前失散技术团队”的名义,分批融入安全区,进入各个关键技术岗位。

剩余的超过二十一万点数,我将它们严格封存,作为战略储备。这笔巨款,是我们的底牌,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应对西山可能发起的全面进攻,或者,兑换某种能一锤定音的关键设备,比如……未来可能急需的区域防空系统,或者大型工程机械。

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在绝对的保密下进行。系统的秘密,是比任何装备、任何据点都重要的核心机密。

基石已然铺下,但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安全区内部,在总体团结向上的氛围中,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部分在末世初期历经磨难、最早一批加入安全区的幸存者,私下里开始有些微词。他们看到资源明显向军队倾斜,看到工程队优先修复的是防御工事和装甲维护区,而他们居住的宿舍区供电问题迟迟得不到彻底解决,公共淋浴设施也因为水力调配时断时续。

“当兵的顿顿有肉吃,咱们这咸菜疙瘩都快定量了……”

“修坦克有钱有油,修个房子就这么难?”

“听说还要建什么学校?有那功夫,多种点地不好吗?”

这些议论,大多是在私下里、在家人之间抱怨,尚未形成公开的反对,但像细小的沙砾,摩擦着安全区内部的和谐。

新加入的成员与早期幸存者之间,也因为生活习惯、行为方式、甚至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不同,而产生了一些小的摩擦。老兵们觉得新来的有些“愣”,不懂安全区的“老规矩”;新人们则觉得有些老居民思想“保守”,缺乏进取心。

更有一些来源不明、难以追查的流言,开始在角落里悄然传播。它们隐晦地质疑管理层的某些决策——为什么要把宝贵的兵力分散到几十公里外的前哨一号?为什么要浪费物资去接触那些不知根底的外来者?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些暗流虽然微弱,却像白蚁一样,侵蚀着信任的基石。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苗头。在一次内部工作会议上,我严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同志们,我们现在面临的,不仅仅是外部的枪炮。”我的目光扫过与会的各级主管,“内部的团结,人心的凝聚,同样是一场硬仗,甚至比对付丧尸和西山更加复杂。”

我要求各级指导员、班排长,必须加强战士和所属人员的思想工作,及时了解他们的困难和想法,做好解释沟通。

同时,我指示周茂志,在物资分配上,必须做到最大限度的公开、公平、透明,定期公示消耗和库存情况。

对于民生改善项目,如居住条件、公共卫生、文化娱乐等,也要加快进度,哪怕慢一点,也要让群众看到我们在努力。

“我们要让大家明白,强大的武力,是为了保护每一个人能安稳生活;建设前哨,是为了开拓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接触外界,是为了寻找更多的同胞和希望。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安全区所有人的未来!”

外部,同样阴云密布。

由周茂志推荐人选组建的外联小组,第一次正式前往经开区那个小型幸存者社区进行回访,并带去了作为友好象征的少量药品和蔬菜种子。

接触过程总体顺利,对方的态度比上次更加缓和,甚至主动邀请外联小组人员进入他们用废弃车辆和沙包构筑的简易围墙内参观。

在私下交流时,那位前保安队长、现在的社区负责人,却透露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最近……我们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压低了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窗外,

“晚上守夜的人说,好像看到过黑影在远处晃,不像丧尸,动作很快,很隐蔽。我们放在外围的几个预警陷阱,也被人动过,不是触发,而是……被巧妙地绕开了,或者拆除了关键部分。我们怀疑,有‘人’在盯着我们,而且,不是你们的人。”

他顿了顿,看着外联小组的负责人,语气沉重:“你们那边树大招风,也要小心点。这世道,活下来的都是同胞,但不一定都是朋友。”

夜色深沉,我独自一人站在指挥中心的楼顶平台。冰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带着远方废墟特有的荒芜气息。

脚下,世博园安全区的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沉睡,只有围墙上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人的眼眸,缓缓扫过黑暗。零星灯火如同顽强的星辰,在残破的建筑间闪烁,那是哨位,是仍在工作的车间,是苦读学员的窗口。

更远处,东北方向,前哨一号所在的位置,今夜似乎格外明亮。那是车辆灯光在移动,是李亚航他们在加固工事,还是在执行夜间巡逻?那片被我们重新点燃的灯火,象征着我们的触角,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决心。

脑海中,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闪过——钢铁归营的轰鸣与人群复杂的眼神;

维护区内的摩擦与最终的携手;

战术研讨室里的激烈碰撞与最终的融合;

侦察情报揭示的残酷世界与那指向灾难源头的可怕碎片;

西山基地阴险的转变与内部悄然滋生的暗流;

前哨计划的启动与职业学校的奠基;

系统点数的规划与那张看不见的底牌……

纷繁,庞杂,压力如山。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燃一支烟,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负担感稍稍驱散。

武力,让我们在这片废土上站稳了脚跟,拥有了活下去的基本资格。

但知识和制度,才是支撑我们走得更远、重建文明的真正骨架。

我们选择的道路,不会改变。

这条路上,会有牺牲,会有分歧,会有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考验。

但同样,这条路上,也有携手共进的战友,有渴望新知的眼睛,有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点点绿色,有永不熄灭的、对文明与秩序的向往。

目光越过围墙,投向北方那片吞噬了战友、也隐藏着最大威胁的连绵山峦。阴影幢幢,危机四伏。

但我知道,我们已无路可退。

唯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