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404保研大作战》(2/2)
“在这儿?!”
“不然呢?留着害人?”
十分钟后,批发市场角落冒起黑烟。保安跑来时,只看见两个年轻人蹲在火堆旁烤红薯——章临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
“同学,这里不能生火……”
“我们在进行传统文化实践。”章临渊一脸严肃,“烧烤艺术,源远流长。”
保安:“……”
高档旋转餐厅在市中心大厦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水晶灯晃得人眼花,钢琴师弹着肖邦的夜曲,空气里弥漫着鹅肝和松露的香气。
秦晖显然常来这种地方,熟练地点了瓶红酒,晃着酒杯:“章师弟破费了。不过您约我来,不只是吃饭吧?”
章临渊今天穿了身西装——租的,袖口有点短,但他气质撑得住。沈如坐在旁边,西装革履,但坐姿僵硬得像机器人。
“确实有事。”章临渊切着牛排,动作优雅,但桌底下的手在掐诀——拇指扣中指成“金光指”,小指勾无名指结“破邪印”,这是茅山术中专门破邪祟的“金光破邪印”。
“关于岳芸。”章临渊继续说,“我们查到他死前,保研材料被人动过手脚。”
秦晖的笑容僵了一下:“是吗?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章临渊抬眼看他,“可是猜旺法师说,是你请他出手,想用佛牌影响岳芸的运势。”
哐当。
秦晖的叉子掉在盘子里,声音清脆。
“你……你胡说什么!”他脸色发白,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佛牌,“什么猜旺,我不认识!”
“那这块佛牌呢?”章临渊放下刀叉,“泰国请的,高僧开光,保平安招财——这是你原话吧?”
秦晖站起来想走,但身体突然不听使唤。
金光从桌底下漫上来,细如发丝,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踝。那佛牌开始发烫、发红,像烧红的烙铁。
“啊!”秦晖惨叫,去扯佛牌,但手指刚碰到就被烫出水泡。
佛牌“咔”地裂开一道缝。
黑烟从裂缝里钻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鬼脸——正是佛牌上那个狰狞佛像的模样。鬼脸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章临渊抬手,一张符纸飞出,贴在鬼脸上。符纸燃烧,幽蓝色的火焰吞噬了黑烟。
而就在鬼脸消散的瞬间,一直飘在章临渊身后的岳芸——他跟着来了,隐身状态——突然化作一道白光,“嗖”地钻进了秦晖的鼻孔。
是的,鼻孔。
沈如亲眼看见,那道光就是从鼻孔进去的。
秦晖浑身一颤,眼睛翻白,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抽搐。
三秒钟后,他重新坐直,眼神变了。
变得……很书呆子气。
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秦晖不戴眼镜——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手,像在看什么精密仪器。
“这身体……”岳芸(现在是岳芸控制着秦晖的身体)开口,声音还是秦晖的,但语气完全不一样了,“脂肪含量超标,肌肉量不足,颈椎前倾,还有轻度脂肪肝……同学,你该锻炼了。”
沈如憋笑憋到内伤。
章临渊面不改色:“岳芸?”
“是我。”岳芸(秦晖身体)点头,动作有点僵硬,“这感觉真奇怪,像在操控一个不熟练的机器人。”
他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同手同脚。
然后,在钢琴师弹到肖邦《革命练习曲》高潮部分时,岳芸控制着秦晖的身体……跳起了机械舞。
是的,机械舞。动作僵硬,卡点精准,跟音乐完美契合。
餐厅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钢琴师愣住了,弹错了一个音。
服务生端着盘子,目瞪口呆。
岳芸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一边跳,一边用秦晖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开始疯狂操作。
手指在屏幕上戳出残影,解锁、打开邮箱、登录学校系统、调取后台记录……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找到了。”他说,停止跳舞,坐回座位,“我的保研材料,在提交截止前一小时,被管理员账号修改过。修改记录显示,那个账号的登录ip是……”
他报出一串数字。
“教育局大楼。”章临渊说。
岳芸点头,继续操作。这次他进入了某个加密云盘——不知道他怎么破解的密码——里面全是秦晖父亲收受贿赂的证据:照片、视频、转账记录。
“这些……”岳芸看着那些资料,沉默了几秒,“应该交给纪检委。”
“你确定?”章临渊问,“这会毁了秦晖一家。”
岳芸抬起头,用秦晖的脸,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他毁了我的人生,还毁了我父母的希望。二十亩甜杆儿……你知道种甜杆儿多累吗?”
他不再多说,把资料打包,用加密邮件发了出去。收件人:省纪检委、市纪检委、教育局纪检组、还有几家主流媒体的举报邮箱。
发送完毕,他退出邮箱,清除记录,然后把手机放回秦晖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闭上眼睛。
白光从秦晖鼻孔钻出来,重新凝聚成岳芸的鬼魂。而秦晖身体一软,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章临渊叫来服务生:“我朋友喝多了,麻烦帮忙叫个车。”
服务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趴在桌上的秦晖——这位刚才还在跳机械舞——点了点头。
一周后,学校公示栏。
保研名单贴出来了,红纸黑字,盖着教务处的大印。秦晖的名字在第三行,后面跟着他的成绩和获奖情况。
很多人围着看,指指点点。
“秦晖也能保研?他专业课不是挂过吗?”
“嘘——小声点,人家爹是……”
话没说完,公告栏前突然骚动起来。
几个穿西装的人匆匆走来,为首的是个中年女人,表情严肃。她走到公告栏前,看了看,然后抬手——
“刺啦!”
秦晖的名字被撕了下来。
换上了一张新纸,打印的,不是手写。新名单上,秦晖的名字被红笔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岳芸。
虽然岳芸已经去世,但名字还在那里,后面备注:追授保研资格,以资鼓励。
围观的学生炸开了锅。
“岳芸?是不是那个猝死的学长?”
“对!理学院的学霸!可惜了……”
“追授保研资格?这有什么用?人都没了。”
“至少是个名分吧。听说他父母从农村来了,正在校长室……”
话音未落,秦晖冲了过来。
他这几天明显憔悴了,黑眼圈重得像熊猫,衣服皱巴巴的,椰子鞋也脏了。看到公示栏上自己的名字被红叉覆盖,他眼睛瞬间红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嘶吼着,扯开纪梵希衬衫——扣子崩飞好几颗,“我爹是李刚!我爹是李刚啊!”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秦晖还要闹,突然脖子上的佛牌“啪嗒”一声,彻底碎裂。
碎片掉在地上,从里面爬出个东西——
一只大蟑螂,油光发亮,触须颤动。
蟑螂看了看周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秦晖的鼻孔。
是的,鼻孔。
秦晖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拼命抠鼻子,但蟑螂已经钻进去了。他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像发了羊癫疯。
沈如正好路过,叼着根烤肠,见状凑过来看了看。
“同学,”他蹲下,从包里掏出张黄符——章临渊给他的,说是护身符,其实是从庙会批发的纪念品,“转运符要不?第二张半价。”
秦晖已经听不见了。
秦晖被保安抬去了校医院。
但他很快就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行政楼冲。保安拦都拦不住,他像条疯狗,见谁咬谁。
院长办公室在五楼,他爬楼梯上去的——电梯有人,他等不及。
“岳芸!岳芸你出来!”他砸门,拳头捶得门板咚咚响,“你凭啥跟我抢!保研名额本来就是我老秦家的!你一个种地的,读什么研!回家种你的甜杆儿去!”
办公室里,院长正在接待一对老夫妻。
老人六十多岁,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泥土。他们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坐得很拘谨,面前的水一口没喝。
他们是岳芸的父母。
听到门外的叫骂,岳父的手抖了一下,水杯差点打翻。岳母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院长脸色铁青,拿起电话:“保安部!五楼!立刻来人!”
门外,秦晖还在骂:“你死了活该!学习好有什么用!没背景没关系,你就该认命!我爸是李刚!我爸是……”
保安上来了,四个壮汉,架起他就往外拖。
秦晖挣扎,蹬腿,椰子鞋踢飞了一只,露出破了洞的袜子。
“我爸是李刚!我爸是李刚!”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楼梯间。
办公室里,岳父站起来,对院长深深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是我们该道歉。”院长赶紧扶起老人,“学校出了这样的学生,是我们的失职。岳芸同学很优秀,这个保研资格,是他应得的。”
岳母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晒干的甜杆儿。
“芸儿最喜欢吃这个。”她声音哽咽,“他说等保上研,就把我们接来城里……这甜杆儿,给您尝尝,可甜了。”
院长接过塑料袋,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不是甜杆儿的重量,是一个农民家庭全部的希望。
半夜,404寝室。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岳芸坐在窗台上——鬼魂不需要椅子——身体越来越淡,像要化在月光里。
“敢情死了不是终点,”他笑着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保研才是啊。”
章临渊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那罐红牛。他打开,没喝,而是慢慢洒在地上。
红色的液体渗进地板缝隙,泛起细小的泡沫。
“下头也有考研班,”章临渊说,“报我名打八折。我师父过阴在那儿兼职讲师,教《阴间公务员考试指南》。”
岳芸笑出声:“那得去听听。”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后面的墙壁了。
“我要走了。”他说,“谢谢你们。”
“保研成功了,安心了吧?”沈如从上铺探出脑袋。
“嗯。”岳芸点头,“就是有点对不起秦晖……他这辈子,估计完了。”
“自作自受。”章临渊淡淡道。
岳芸不再说话。他最后看了一眼寝室——泡面碗还没洗,塔罗牌散在床上,《周易》封面的油渍在月光下发亮,多肉植物蔫蔫的,但还活着。
然后,他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从来没来过。
寝室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沈如小声说:“老章,帮我算算明天随堂考……”
“自己扔骰子去!”章临渊把《茅山秘术》拍他脸上。
书皮上粘着昨儿吃剩的锅包肉酱,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像一个笨拙的句号。
沈如接过书,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是岳芸的字迹,工工整整:
“谢谢。甜杆儿在楼下花坛,给我父母的,麻烦转交。——岳芸”
沈如和章临渊对视一眼,翻身下床。
楼下花坛里,真的放着一捆甜杆儿,用红绳扎着,沾着夜露,在月光下绿得发光。
旁边还有张纸条:
“很甜。尝尝。——岳芸父母”
章临渊掰了一截,递给沈如。
两人蹲在花坛边,啃甜杆儿。
真甜。
甜得让人想哭。
远处传来猫叫,野猫溜达过来,蹭了蹭章临渊的腿,然后叼走一小截甜杆儿,跑掉了。
月光如水,夜还很长。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而有些人,终于可以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