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勐巴拉纳西的烟火(1/2)
天确实还没亮透。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西边还挂着半轮不肯退场的月亮,像半个没吃完的馕饼。勐巴拉纳西的早市却已经热闹得像过年——不,比过年还热闹。过年顶多是鞭炮声,这儿是各种声音的大杂烩:卖米干的吆喝声、炸油条的滋滋声、豆浆机打磨豆子的轰鸣声、还有那些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大妈大婶讨价还价的叽喳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热闹交响乐。
章临渊蹲在塑料凳上——那凳子腿有点短,他个子高,蹲下去膝盖都快顶到下巴了。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碗红彤彤的豆腐脑,碗是粗瓷的,边缘磕了个小口,但不妨碍里面内容的壮观。
豆腐脑本身雪白细嫩,颤巍巍的像块羊脂玉。但上面浇的那层辣椒油,简直可以说是“火山喷发”级别的——厚厚的一层,红得发亮,油汪汪的,上面还飘着炸得酥脆的辣椒段、花椒粒、芝麻和花生碎。热气从碗里升腾起来,带着一股霸道又勾人的香辣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这辣椒油得劲儿!”邹倒斗坐在章临渊对面,手里捏着根刚出锅的油条。油条炸得金黄酥脆,还烫手,他一边吹气一边把油条往豆腐脑里一插,再一提——
“噗嗤!”
红油点子像天女散花似的溅开来。有几滴飞得特别远,正好落在隔壁桌那位大妈拎着的鸟笼上。笼子里是只蓝孔雀,本来正优雅地梳理羽毛,被这突如其来的红油点子一吓,“嘎”地一声怪叫,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乱窜,把鸟笼撞得左右摇晃。
大妈回头瞪了邹倒斗一眼,用傣语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大意是“小伙子毛手毛脚吓着我的宝贝了”。邹倒斗听不懂,但看表情知道不是好话,赶紧赔着笑脸双手合十拜了拜。
“比咱东北的还够味!”邹倒斗把蘸满红油的油条塞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咱那疙瘩的辣椒油香是香,但没这么霸道。这玩意儿,一口下去能从嗓子眼辣到胃,再从胃里返上来一股热气,爽!”
毛子坐在邹倒斗旁边,没坐凳子,就蹲在马路牙子上。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卷——不是不想点,是老板娘不让,说油烟味会影响她炸油条的口感。他手里提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豆浆。塑料袋被热气熏得雾蒙蒙的,能看见里面乳白色的液体在晃荡。
“你俩快别叭叭了,”毛子把塑料袋口拧开个小缝,凑过去吸溜了一口,“一会儿特事局该打卡了。今天周一,晨会。”
他说着,抬眼瞅了瞅章临渊:“咋地?章老师,昨晚上又熬夜写教案了?这黑眼圈,跟让人揍了两拳似的。”
章临渊没立刻接话。他正用塑料小勺小心翼翼地把豆腐脑和辣椒油搅拌均匀,动作专注得像在进行某种精密实验。等白与红完全交融,变成一种诱人的橘红色,他才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闭眼,咀嚼,吞咽。
然后长舒一口气。
“别提了!”他把教案本往桌上一摔——那是个蓝色的硬皮本,边角已经磨得起毛了。本子摊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行间距很窄,字又小,看着就让人眼晕。
“白天给这帮猴孩子上课,晚上还得抓鬼,我这是打两份工啊!”章临渊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数,表情苦大仇深,“上课怕迟到——从这儿到学校,共享单车得骑二十分钟,稍微晚点路上就堵;备课怕出错——那帮孩子精着呢,讲错一个字都能给你揪出来;考试怕垫底——月考要是平均分低了,校长该找我谈话了;捉鬼怕没命——上周那只水鬼,差点把我拖进澜沧江……”
邹倒斗和毛子对视一眼,都没接话。他俩在特事局的工资也不高,都是基层办事员,一个月四千出头,但胜在稳定,五险一金齐全。
“得了吧!”邹倒斗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你那捉鬼好歹算外快,自由,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我俩在特事局天天填表,跟坐牢似的!”
他模仿着领导训话的语气,板着脸,手指在空中虚点:“‘小邹啊,这个《异常现象记录表》要填详细,时间地点人物,一个都不能少!’‘小毛啊,这个《灵能波动监测报告》要附上图表,excel不行,得用专业的分析软件!’”
毛子配合地叹了口气,把烟卷从嘴里拿下来,夹在耳朵上:“最要命的是周报,每周五下午交,五千字起步。我上周编了一篇《关于勐巴拉纳西地区孔雀开屏异常现象的初步分析》,硬生生凑了五千二百字,把我这辈子知道的关于孔雀的知识全用上了。”
章临渊听着,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只好低头继续吃豆腐脑。
太阳终于完全冒出来了。
金红色的光从东边的山脊上泼洒下来,把早市笼罩在一片温暖的色调里。雾气开始消散,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清晰:豆腐脑的豆香、油条的麦香、烤饵块的米香、还有远处传来的米线汤底的醇香。
三人吃完早饭,扫码付钱——老板娘是个胖乎乎的傣族大姐,围着花围裙,手里永远攥着把油腻的铲子。她收钱时瞥了眼章临渊教案本上的辣椒油点子,嘟囔了句:“老师,本子脏了。”
章临渊低头一看,果然,蓝色封面上溅了几滴醒目的红油,像几朵盛开的小花。他苦笑着用纸巾擦了擦,越擦越糊,最后放弃了。
“算了,就当是生活的痕迹。”
三人分道扬镳。
章临渊往西走,学校在新城区,离这儿有点距离。他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绿色的,车筐有点歪,链条“嘎吱嘎吱”响,但还能骑。
他把教案本塞进车筐,跨上车,蹬起来。
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了:傣味餐厅的服务员在门口泼水扫地,茶叶店的老板把一筐筐晒干的茶叶搬出来,银器店门口挂着成串的银饰,在晨光下闪闪发亮。
车筐里的教案本随着颠簸一上一下,封面上的辣椒油点子格外显眼。章临渊一边骑一边想今天的课:第一节语文,讲《滕王阁序》,那帮孩子肯定又要问“老师,王勃为啥要写这么长的文章”“老师,‘落霞与孤鹜齐飞’是啥意思”“老师,这文章背了有啥用”……
想着想着,他就头大。
路过孔雀园时,他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孔雀园是勐巴拉纳西的特色景点,其实就是在市中心划了一片地,用铁丝网围着,里面散养着几十只孔雀。游客可以买饲料投喂,运气好能看到孔雀开屏。门票不贵,十块钱,本地人免费。
章临渊不是来看孔雀的,他是要路过——去学校的近道就得从孔雀园旁边的小路穿过去。
早晨的孔雀园很安静,大部分孔雀还在笼舍里没放出来,只有几只早起的在空地上踱步。它们走得很优雅,长尾巴拖在地上,像穿着华丽礼服的王公贵族。
其中一只白孔雀注意到了章临渊。
它停下脚步,转过头,黑豆似的眼睛盯着这个骑共享单车的人类。章临渊也看了它一眼——纯白的羽毛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确实很漂亮。
然后,就在章临渊即将骑过去的时候,那只白孔雀突然——
“唰!”
开屏了。
不是缓缓展开,是猛地一下,像撑开了一把巨大的白羽扇。无数根修长的尾羽竖起来,羽尖上的眼状斑纹在阳光下闪烁着虹彩般的光泽。它甚至还特意转了个身,把最华丽的一面正对章临渊。
章临渊吓了一跳。
他本来骑车就不太专心,一边骑一边想着教案,被这突如其来的开屏一惊,手下意识一抖,车把猛地歪向一边——
“哎哎哎!”
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地冲向路边,前轮“咚”地撞在一棵凤凰木的树干上。章临渊整个人往前一扑,胸口撞在车把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车筐里的教案本飞出来,“啪”地掉在地上,正好落在一滩积水里——昨晚下过雨,路边的低洼处还有积水。
章临渊顾不上疼,赶紧下车捡本子。
还好,积水不深,只是封面的边角湿了一小块,里面的纸页没事。他心疼地擦了擦,抬头瞪向那只白孔雀。
白孔雀已经收屏了,正若无其事地用喙梳理羽毛,偶尔瞥他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得意?
“你……”章临渊想骂人,但又觉得跟一只孔雀计较太幼稚,只能憋出一句,“开屏就开屏,吓什么人!”
白孔雀“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章临渊摇摇头,重新骑上车,蹬得飞快,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其实后面确实有东西在“追”——那只白孔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缓缓展开了尾羽,这次开得更加华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表演。
可惜章临渊没看见。
高二(三)班教室。
章临渊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语文课本,眼睛扫过底下的学生。
四十八个座位,坐了四十六个人——有两个请病假,据说是昨晚偷吃烧烤拉肚子了。剩下的四十六个,精神状态分三种:三分之一在认真听讲,三分之一在神游天外,还有三分之一在偷偷做小动作——传纸条的、看小说的、玩橡皮的、甚至还有在课桌底下玩手机的。
章临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同学们,把昨天留的《滕王阁序》背一遍。从‘豫章故郡’开始,轮流来,每人背两句。”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翻书声。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第一排的女生站起来,背得还算流畅。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旁边的男生接上。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第三个学生也还行。
但到了第四个,就开始出问题了。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一个男生站起来,背到一半卡壳了,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之墟……之墟……后面是啥来着?”
同桌小声提醒:“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哦哦,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男生赶紧接上,但声音明显虚了。
接下来更离谱。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一个女生背得飞快,但把“星驰”背成了“星驰电掣”,自己还没发现。
“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另一个男生背得磕磕绊绊,中间加了两个“呃”。
“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又一个卡壳。
章临渊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这群东倒西歪、背得七零八落的学生,忽然觉得心累。
他想起了自己高中的语文老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讲《滕王阁序》时眼睛里会发光,会把王勃的生平讲成一段传奇,会把“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描绘成一幅画卷。那时的他,是真的被文字打动了,才会在高考志愿表上填了“汉语言文学”。
可现在呢?
他看着这些学生,他们背课文像完成任务,眼神里没有光,只有敷衍和厌倦。他们更关心月考分数、排名、能不能考上好大学、以后能不能找到好工作。《滕王阁序》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篇需要背诵的古文,一堆需要记忆的考点。
“王勃要是知道你们这么背,”章临渊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非得从滕王阁上再跳一回——哦不对,他本来就是落水死的。”
底下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
“老师,王勃为啥要写这么长的文章啊?”果然,有学生问了,“直接写‘滕王阁很漂亮’不就行了?”
“就是,背起来太费劲了。”有人附和。
章临渊放下课本,走到讲台边缘,双手撑在讲桌上。他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忽然想认真说点什么。
“因为美。”他说,“因为有些东西,短句子说不清楚。就像你看孔雀开屏,你能说‘哦,开了’就完事吗?你得看它的羽毛怎么展开,看阳光照在上面时的光泽,看它转动的姿态,看它眼睛里的神气……《滕王阁序》也是这样,王勃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楼、江、山、云、霞——把心里的所有感受,都写出来。所以它长,因为它装下了一整个世界的美丽。”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学生们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很快,下课铃响了。
“叮铃铃——”
刚才那点微妙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学生们像出笼的鸟——不,像出笼的孔雀,轰地一下全站起来了。收书的、收拾书包的、约着去小卖部的、讨论中午吃啥的,教室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章临渊看着他们窜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算了,”他对自己说,“慢慢来。”
四、校长室的《大悲咒》与食堂的“记忆大法”
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要路过校长室。
校长室在办公楼的三楼最里面,门常年关着,窗户拉着百叶帘,神秘得很。章临渊平时很少来这边,今天是因为语文组办公室在装修,临时搬到了三楼。
他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四十六本,每本都要批改,想到这个他就头疼——慢慢走在走廊里。路过校长室时,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很轻,但很清晰。
是诵经声。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章临渊脚步一顿。
他虽然不是佛教徒,但从小在道观长大,对佛道两家的经典都有所了解。这是《大悲咒》,而且是从高级音响里放出来的,音质很好,梵唱声浑厚庄严,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
校长在里面放《大悲咒》?
章临渊脑子里冒出几个问号。他想起之前听同事八卦,说校长最近信佛了,办公室供了尊观音像,每天早晚要上香。当时他还觉得是谣言,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兜。
道袍没穿——在学校得穿正装,白衬衫黑裤子——但他随身带着几张符纸,折成三角形,装在衬衫口袋里。这是职业习惯,就像医生随身带听诊器一样。
符纸微微发热。
章临渊眉头一皱。
不是遇到邪祟的那种警示性发热,而是一种微弱的、持续性的温感,像是在呼应什么。他抬起头,看了看校长室的门,又看了看走廊的布局,心里快速盘算:坐北朝南,门窗方位,气流走向……
然后他明白了。
这学校风水确实有点问题。
办公楼建在旧坟场上——这是建校时就有的传说,但章临渊以前没当真。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阴气积聚,虽然不至于闹鬼,但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容易让人情绪低落、失眠多梦。校长放《大悲咒》,估计是想镇一镇。
“也是个办法,”章临渊小声嘀咕,“但治标不治本。得在东南角种棵槐树,再在西北角埋块泰山石敢当……”
正想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该吃午饭了。
学校食堂在教学楼后面,是一栋独立的两层楼。一楼学生食堂,大锅菜;二楼,也是大锅菜。章临渊一般在一楼吃,便宜,五块钱两荤一素,饭随便加。
今天人特别多。
排队打饭的队伍从窗口一直排到门口,乌泱泱全是人。章临渊端着不锈钢餐盘,好不容易打到饭——红烧肉、炒白菜、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大勺米饭。他端着盘子找座位,转了一圈,才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空位。
刚要走过去,他忽然看见邻桌有个学生在干奇怪的事。
那是个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面前摆着餐盘,里面是米饭和两个菜。但他没在吃饭,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语单词书,撕下一页,然后——开始撕。
不是乱撕,是很有条理地,把一页纸撕成几十个小碎片,每个碎片上大概有一两个单词。撕完后,他把这些碎片撒在米饭上,像撒调料似的,还用手拌匀了。
然后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混着纸屑的米饭,就要往嘴里送。
章临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
“干啥呢!”他声音有点大,周围几桌都看过来了,“这是食堂!不是实验室!”
男生吓了一跳,勺子掉在餐盘里,发出“哐当”一声。他抬头看着章临渊,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眨了眨:“老师?”
“你这是……”章临渊指着米饭里的纸屑,“行为艺术?还是新型减肥法?”
“不是不是,”男生赶紧解释,“这是我家祖传的增强记忆大法。我爷爷说的,把要记的东西撕碎了混在饭里吃下去,知识就会融进血液,永远忘不掉。”
章临渊:“……”
他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男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批评他封建迷信?还是夸他有创意?
最后他叹了口气,把剩余的单词碎片从米饭里挑出来——还好,米饭刚拌进去,纸屑还没泡烂。
“要大法是吧?”章临渊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不是教案本,是个巴掌大小的便签本,他自己用道观里的黄表纸订的,平时用来画草图、记灵感。他翻到空白页,用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
《英语单词高效记忆法(科学版)》
1. 早晚各背20分钟,利用记忆黄金期
2. 结合图像联想,把抽象变具体
3. 制作单词卡片,随时抽背
4. 睡前闭眼回顾,巩固记忆
5. 每周复习一次,防止遗忘
写完,他把这页纸撕下来,“啪”地贴在男生脑门上一—用的是口水粘的,不太牢,但够醒目。
“保你月考理解性默写高分通过。”章临渊拍拍男生的肩膀,“至于这个‘祖传大法’……下次别用了。万一吃坏肚子,上不了考场,更亏。”
男生愣愣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纸,又看看餐盘里剩下的纸屑米饭,脸慢慢红了。
“谢、谢谢老师……”
章临渊摆摆手,端着餐盘走向那个空位。
坐下后,他看了看那盘混过纸屑的米饭,忽然没了胃口。
“现在的孩子啊……”他小声嘟囔,“难搞。”
下午连上三节课,批了两叠作业,章临渊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他决定回宿舍躺会儿。
教师宿舍在学校最里面,是栋老式的筒子楼,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章临渊住三楼,房间不大,十几平米,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没了。厕所和浴室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
他倒在床上,连鞋都没脱,就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身体累,心更累。
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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