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朕心甚慰(1/2)
大理寺的正堂内,关于大报恩寺,栖霞寺案的最终奏报文书已然草拟完毕,墨迹待干。
张子麟与陈寺丞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达成共识后的沉寂,以及一丝难以完全释然的沉重。
最终的呈文,是张子麟与陈寺丞反复斟酌、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它像一件经过精心裁剪的衣裳,既要遮盖住不能示人的伤口,又要展现出案件本应有的轮廓。
在公开的定谳文书中,案情被清晰地勾勒出来:大报恩寺的舍利失窃,栖霞寺方丈慧明,因个人对先朝旧事心存执念,利欲熏心,利用职务之便,长期侵吞寺产,并胆大包天,盗窃供奉于大报恩寺内的佛骨舍利(其来源被模糊处理,隐去了可能牵扯的其他宫廷或名刹秘辛)。
为掩盖罪行并满足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精心伪造前朝印记,构陷寺中高僧玄寂,企图扰乱官府视听。
其行为已触犯《大明律》多项条款,罪证确凿,依律判处斩立决,涉案财产抄没,寺产重新清点整顿。
这份公开文书,简洁、清晰,将一桩可能引爆朝野的逆案,定性为一起性质虽然严重、但动机相对“单纯”(个人贪欲与执念)的刑事重案。
它砍掉了最敏感、最易引发连锁反应的枝蔓,那伪造的“建文遗诏”,以及背后绵延数十年的皇权恩怨。
而真正的核心与隐秘,被张子麟浓缩在一份单独呈送皇帝御览的密折之中。
在这份密折里,他没有隐瞒。
他详细陈述了慧明(方氏之后)的真实动机,其利用伪造“遗诏”企图煽惑人心的图谋,以及那枚佛骨舍利可能涉及的更深背景。
他也如实禀明了玄寂法师,作为先皇安置的“密探”这一特殊身份,及其在寺中数十年的潜伏与内心煎熬。
但在陈述所有这些惊心动魄的真相之后,张子麟笔锋一转,写下了他深思熟虑后的建议:“……然,臣窃以为,慧明之狂悖,根植于数十年前之旧怨,其伪造之物,意在借古讽今,撼动人心。若将此节公之于众,恐使沉渣泛起,徒令无知小民妄生揣测,甚或为居心叵测者所利用,于当下社稷安定、民心所向,弊远大于利。玄寂法师之身份,关乎先皇布局,亦属宫廷隐秘,不宜宣扬。故臣斗胆建言,对此案涉前朝旧事之核心,秘而不宣,仅以现行重罪论处慧明,或可收震慑奸邪、稳固人心之效。伏惟圣裁。”
这是一次冒险的进言,将选择权与责任,一同交到了至高无上的皇帝手中。
它考验的不仅是张子麟的忠诚,更是他对复杂政局的理解和判断力。
奏报与密折通过加急驿道,直送北京。
等待的日子,张子麟表面如常处理公务,内心却并非全无波澜。
他深知,自己的建议是在走钢丝,一旦皇帝认为他有意掩盖,或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皇帝的批复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为明确。
来自司礼监的批红,附着在刑部的复核文书之后,对于公开定谳文书,只有朱笔御批的三个字:“依议行。”
而对那份密折,则通过心腹太监带来了皇帝的口谕,仅有寥寥数语,却重逾千钧:“张子麟忠勤体国,洞悉时弊,处置得宜,朕心甚慰。前朝旧事,毋庸再议。玄寂之事,永缄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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