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朕心甚慰（2/2）

“朕心甚慰”！

“处置得宜”！

这简短的评价，无疑是对张子麟此番抉择的最高肯定。

皇帝接受了他的建议，认可了这种在追求真相与维护稳定之间取得的微妙平衡。

玄寂的身份，也将随着这道口谕，被彻底封存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尘埃，终于落定。

慧明方丈（方慧明，方德宗）被押赴刑场，明正典刑。

栖霞寺由朝廷派员暂时接管，进行彻底的清查与整顿，寺产重新登记，僧侣队伍也被梳理。

玄寂法师依旧回到他那僻静的禅院，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他诵经之时，眉宇间那沉淀了六十年的郁结，似乎悄然化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归于寂然的平静。

案件了结后数日，李清时拉着张子麟再次泛舟秦淮。

秋意已深，河水微凉，画舫的灯火倒映在墨色的水面上，随波碎成万千金鳞。

“子麟，此案可谓一波三折，最终能如此了结，已是万幸。”李清时斟了一杯酒，递给凭栏而立的张子麟，“只是……那‘遗诏’之事，那数十年的恩怨，就此深埋，心中可觉有憾？”

张子麟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目光悠远地望向岸边依旧香火鼎盛的栖霞山方向，山影在夜色中巍峨而沉默。

“清时，”他缓缓开口，声音融入潺潺的水声之中，“有些真相，如同这古寺梁柱上积累的尘埃，厚重，真实，承载着过往的每一次呼吸与叹息。若强行尽数拂去，固然能得一时光洁，但扬起的尘灰，反而会迷了当下人的眼，甚至呛入肺腑，引发无谓的纷扰与咳喘。”

他顿了顿，饮下杯中微凉的酒液，继续道：“刑官之责，在于追寻真相，不错。但追寻而至的真相，并非都要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有时，衡量轻重，权衡利弊，将那些足以引发动荡、撕裂当下的真相，谨慎地封存或化解，同样是职责所在，甚至……是更艰难的职责。这不仅是揭示，更是一种……权衡与守护。”

守护律法的尊严，也守护当下的安宁；揭示罪恶，也包容历史的伤痕。

李清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画舫静静地在秦淮河上漂着，承载着金陵城的繁华与秘密，也承载着一位年轻刑官在纷繁世事中淬炼出的、愈发沉稳与深邃的智慧。

栖霞寺的钟声隔着夜色隐隐传来，清越、悠扬，仿佛在涤荡一切尘埃，又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永远只能被少数人知晓的、关于忠诚、背叛、执念与放下的往事。

第二卷第二部《古寺藏金》，就在这钟声与夜色中，缓缓落下了帷幕。而张子麟的刑官之路，仍在前方，等待着更多的迷雾，与更深刻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