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哑女画皮,阿箐现身(2/2)

这铃自认主以来,只会在靠近执念未散的亡魂时才有反应。可现在屋里除了他俩,连个鬼影都没有。

除非……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箐。

她正低头整理画纸,侧脸线条冷硬,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旧疤,横贯指节。那支朱砂笔插在发髻里,笔尾系着一小截褪色红绳。

铃铛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来自她那边。

陈九渊眯起眼:“你碰过尸体?”

她动作一顿,缓缓摇头。

他又问:“那你凭什么能看见?”

她没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封皮是油纸包的,边角磨得起毛。翻开第一页,上面全是画——不同年龄的女人,不同的死状,有的吊在房梁,有的伏在河岸,每幅画下方都标注日期和地点。

最新一页,画的是井边女尸,完成时间写着“今晨寅时”。

而在所有画像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标记:一朵歪斜的山茶花。

陈九渊瞳孔缩了一下。

湘西老辈赶尸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遇无名尸,无法归乡,便由行路人代绘遗容,烧于路口,称“送面图”。而绘图者,需在画角留自家印记,以防魂认错恩人。

这朵山茶花,是他娘生前常用的记号。

可他娘十年前就死了,连骨灰都没留下。

“你跟陈家沟有关?”他声音冷了几分。

她摇头,合上册子,手指在胸口画了个圆,又向外推开,像是在说“无意冒犯”。

然后她提起笔,在桌面上轻轻写了三个字:**看得见**。

不是学来的,不是偷的,是天生就会。

陈九渊盯着那三个字,良久没动。

他知道这种人。老一辈叫“通幽胎”,据说百万人里出一个,生来就能窥见亡者最后一瞬的画面,哪怕隔着千里也能感应。但代价是五感逐年衰退,到最后耳聋眼瞎,只剩灵魂与游魂为伍。

他爹说过,这种人不该活太久。

可眼下这丫头,不仅活着,还精准抓住了女尸未出口的遗言。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抬起手,指向自己心口,然后做了个撕扯的动作,眉头皱紧,像是在回忆某种痛苦。接着她画了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和富商家那位神态相似,但脸上多了一道淤青。

画完,她指了指陈九渊,又指了指自己,比了个并肩走的手势。

意思是:你也救了她,我和你一样。

陈九渊沉默。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街上传来收摊的吆喝声。偏厅里只剩下油灯噼啪响,火苗忽明忽暗。

他终于开口:“今晚我要去镇东老槐树。”

她立刻抬头,眼神亮了一下。

“你要是跟着,就得听我的。”他盯着她,“不准乱画,不准靠近任何阴物,更不准擅自行动。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绑在柱子上过夜。”

她抿唇,郑重点头。

他起身走到门边,揭下一张引魂符。符纸边缘已泛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走吧。”他把铃铛塞进怀里,“先去弄点吃的。赶路之前,我得确认你不是饿死鬼投胎,专挑我能看见的时候冒出来。”

她没笑,只是默默跟上,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画纸。

那张女尸的画像,不知何时,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她不动声色地把它翻过去,压在石板底下。

陈九渊走在前面,右手始终贴着铃铛。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昏暗长廊,脚步落在木地板上,没有回声。

厅内油灯忽然熄灭。

黑暗中,那张被压住的画纸,缓缓移开一角。

女尸的眼睛,正对着门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