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黎明之前（2/2）

他必须立刻行动。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带着胖子和张起灵离开这片溪流边，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最好能遇到人烟的地方。

他撑着冰冷的岩石，想要站起，却发现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和极度的寒冷，已经僵硬麻木，不听使唤。他咬着牙，用手揉搓、拍打着膝盖和小腿，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了部分知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首先检查了胖子的情况。脉搏依旧微弱，但还算稳定。呼吸虽然艰难，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吴邪轻轻拍了拍胖子的脸颊，低唤：“胖子，天亮了，我们得走了。”

胖子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伤得太重，意识已经无法完全清醒。

吴邪又看向张起灵。他依旧昏迷，但脸色在渐亮的天光下，似乎比夜晚看起来好了一些，至少不再那么透明得吓人。胸口烙印死寂，没有任何异动。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如何带走两个人。胖子重伤无法行走，张起灵昏迷不醒。他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穿越这片陌生、陡峭、可能危机四伏的山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必须完成。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溪流边一些被洪水冲下来的、粗细不一的枯木和藤蔓上。一个粗糙的念头逐渐成形。

他走到溪边，挑选了两根相对笔直、坚韧、长度合适的枯木，用找到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费力地将上面的枝丫和凸起尽量削平。然后，他又扯下许多坚韧的、尚未完全枯死的藤蔓，在两根枯木之间，横向编织、捆绑，做成一个简陋的、担架状的框架。这工作极其耗费体力，而且藤蔓湿滑坚韧，不好摆弄。等到一个勉强能用的、极其简陋的“拖架”成型时，吴邪已经累得几乎虚脱，胸口疤痕的抽痛也变得明显起来。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他用这个粗糙的拖架，先将重伤的胖子小心翼翼地挪上去，用剩下的藤蔓将他尽量固定住，避免在拖动中滚落或造成二次伤害。胖子在挪动中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但始终没有睁眼。

然后，是更困难的部分——将张起灵也弄上去。张起灵虽然清瘦，但肌肉结实，分量不轻。吴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半拖半抱地弄到拖架的另一端，同样用藤蔓草草固定。两个人并排躺在简陋的拖架上，几乎将拖架占满，也让它变得更加沉重。

吴邪抓住拖架前端绑好的、充当拉手的粗藤，试了试分量。沉重得超乎想象，拖动起来必然会极其缓慢、艰难，而且会在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回头看了一眼即将熄灭的篝火余烬，又看了看东方越来越亮的天空。晨曦的光线穿透林间稀疏的雾气，给冰冷的山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真实的金色。空气中那不和谐的气息，似乎也随着天光渐亮而变得稀薄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影随形。

他咬了咬牙，将拉手的粗藤绕在手臂和肩膀上，俯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向前拉动这沉重的、承载着他所有希望和恐惧的、简陋拖架。

拖架摩擦着地面潮湿的泥土、碎石和落叶，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吴邪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用骨头和意志，一寸寸地、犁开这片冰冷沉重的土地。胸口的疤痕因为用力而剧烈抽痛，汗水混合着清晨冰冷的露水，迅速湿透了他单薄的衣物。呼吸很快变得粗重，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空气，灼痛着他的喉咙和肺叶。

但他没有停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胖子箭头曾经指向的、下游的方向。那是他们离开这片溪谷、可能通向人烟的、唯一已知的方向。

拖架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颠簸、摇晃。昏迷的胖子和张起灵随之晃动，胖子偶尔会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呻吟，张起灵则始终沉默，只有胸口那暗沉的烙印，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更加清晰、更加诡异。

吴邪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身体的极限早已被突破，全凭胸中一口不肯服输的、混杂了恐惧、责任、和对那两个人深入骨髓的羁绊的、滚烫气息在硬撑。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他拉着拖架，一步，又一步。向着下游，向着晨光，向着未知的、可能充满更多危险、但也可能存在一丝渺茫生机的、前方。

山林在他们身后缓缓退去。溪流的声音逐渐变小。晨光越来越亮，驱散了夜色的寒冷，却驱不散吴邪心头沉甸甸的阴影，和空气中那如跗骨之蛆的、冰冷的不和谐气息。

新的、更加艰难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