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谁在替死人闭嘴(2/2)

林建国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嗒嗒”的声响惊得管理员吴德海抬起头。

“文化调研。”林建国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露出半枚烧焦的091所徽章——和张守义当年扔在井里的那枚,边缘焦痕一模一样。

吴德海的喉结动了动,低头翻出钥匙串:“乙类卷宗在最里层,看完放回原位。”

卷宗纸页脆得像薄冰,林建国翻到第三本时,手突然抖得握不住纸。

《关于净水县疫情亲历者记忆干预的手令》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落款是省防疫指挥部,1959年10月1日,而签名的“林正雄”,是他父亲的名字。

“爸。”他轻声念,指腹抚过签名的墨痕,“你当年给他们喝的,是忘忧汤,还是穿肠毒?”

井台边的夜雾裹着潮气。

田小满、陈青山、刘桂香和赵铁柱围坐在青石板上,闭眼静坐。

虫鸣被雨打湿,只剩些细碎的响。

王秀兰突然抽泣起来,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我怕我喝的水……是别人的名字换来的。”

田小满睁开眼,王秀兰的脸在雾里忽明忽暗。

她想起井里浮起的红布衫,想起吴秀英缝的布鞋,想起马秀莲藏的纸条——原来最疼的不是记,是记着还要装忘,是用别人的名字换自己的活。

她摸出一盏无字灯,灯面被雨水洗得透亮。

“今晚不记名字。”她轻轻把灯放进井里,灯影在水面晃了晃,“只记疼——疼的人,才没真正死。”

次日清晨的雾气散得慢。

田小满提着吴秀英送的红布鞋往马秀莲家走,远远就见门槛上坐着个身影。

马秀莲的白发被露水打湿,脚边放着一双缝完的红布鞋,鞋口的红边像朵开得正好的花。

“回来了?”田小满在她身边蹲下。

马秀莲没说话,从怀里摸出张纸——两个扎羊角辫的女孩,一个沉在井里,一个站在岸边,中间画着条线,写着“换命”。

“我替她活了三十年。”她的声音哑得像旧风箱,“现在……该她替我活了。”

田小满抬头,见她眼里的空洞正一点点裂开,有泪光渗出来,像井里的灯影。

远处山坡上,林建国站在树底下,手里捏着半张纸。

风掀起他的衣角,他手一松,纸页打着旋儿飘进井里,另半张被他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井边的老槐树沙沙响。

田小满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青石板路上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拐杖敲地。

她抬头望去,雾气里有个身影正慢慢走来,背有些驼,手里提着个铁盒,铁盒上的红漆掉了大半,露出些斑驳的字——“091所 张守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