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谁在替死人闭嘴(1/2)

孙玉兰的话像颗冷珠子,“啪”地砸在田小满后颈。

她攥着磁带的手一紧,磁带壳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雨丝斜斜扫过窗棂,在玻璃上拉出模糊的痕——马秀莲家的门向来关得严实,门环上还缠着她自己编的艾草绳,说是驱邪。

“走。”田小满把磁带往桌上一搁,雨靴踩得青砖地“吱呀”响。

孙玉兰缩着脖子跟在她身后,发梢的雨水滴在她后背上,凉得人打颤。

马秀莲的院门半敞着,门框上的艾草绳断成两截,在风里晃荡。

田小满推开门,霉味混着炭灰味扑出来——墙上那幅井台图没了,原先用炭笔勾的老槐树、青石板,此刻只余下些细碎的黑渣,像被人用刀背狠狠刮过。

供在门口的糖饼还码在陶盘里,糖霜结了层薄壳,蚂蚁在边缘绕着圈,终究没敢往上爬。

“田老师你看!”孙玉兰指着床底,半截蓝布包露在外面,边角磨得发白。

田小满蹲下身,布包的结扣系得死紧,她用指甲挑开,三双红布鞋滚了出来。

鞋底针脚密实,每双都缝着“马秀莲”三个字,线脚走得歪歪扭扭,和吴秀英缝“李春花”的模样如出一辙。

田小满的手指抚过鞋帮上的红边——这是吴秀英新教的样式,说是“脚背上开朵花,走夜路不怕黑”。

她忽然想起前日在井边,马秀莲蹲在石阶上择菜,见她过来就慌慌张张把什么往袖管里塞。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的孤僻,此刻却明白:那是没藏好的鞋样。

“她不是躲。”田小满把布鞋轻轻放回布包,“她在替妹妹穿完没走完的路。”孙玉兰歪着头,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鞋面上,“李春花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有双红布鞋?”

雨越下越大,田小满把布包揣进怀里往回走。

转过巷口时,陈青山的巡夜灯晃了过来,伞骨上的水珠子劈里啪啦砸在他肩头。

“田同志。”他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井台石缝里塞了张纸条,看着像孩子写的。”

纸条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却还清晰:“姐姐说,记住的人会疼,忘了才能活。”田小满捏着纸条的手发颤,这字迹和马秀莲给村部写通知时的歪扭笔锋一模一样。

“她在教自己忘。”陈青山摸出烟盒,又想起田小满讨厌烟味,手悬在半空,“可有些疼,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夜校的煤油灯晃得人眼晕。

刘桂香正蹲在火盆边烤作业本,见田小满进来,连忙把她往暖炉旁拉:“先烤烤手,这雨渗骨头。”田小满盯着墙上的“记忆树”——孩子们用彩纸剪了名字贴上去,可好些位置都有深浅不一的胶痕,像有人反复撕下又贴上。

“有没有人写过‘不想记住’?”田小满指着“记忆树”。

刘桂香的手顿了顿,火盆里的纸灰“呼”地窜起来:“上周王阿婆烧了家史本,边烧边哭‘记着像刀割心’。我劝她,她说‘你没被血泡过脚,不知道疼’。”她掀起围裙擦眼睛,“后来我偷偷捡了半张,上面写着‘1959年9月17,井里浮起三个红布衫’。”

田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吴秀英缝鞋时说“鞋走得多,名字传得远”,想起马秀莲藏在床底的布鞋,想起王阿婆烧的家史本——原来“替死人闭嘴”不是谁下的命令,是活人自己把嘴缝上了,用疼当线,用忘当针。

深夜的县档案馆飘着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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