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活人要的不是原谅(1/2)

井边老槐树的枝桠在晨雾里浸得发沉,张守义的拐杖尖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田小满的肋骨间。

铁盒上091所 张守义的红漆早褪成了淡粉,像块褪了色的伤疤。

田同志。他停在三步外,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齿轮,当年我烧了三个孩子的供词,编号牌在里头。

田小满蹲下身接铁盒时,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防化服橡胶手套磨出来的,三十年前她在档案里见过这类纹路。

铁盒扣一弹开,三枚铜牌落进她掌心,边缘被火烤得卷曲,却还能辨认出李小花王铁柱周小娥的名字。

上头说没有孩子活下来张守义的指甲深深掐进拐杖木柄,指节泛白,可我查了三个月,井台暗格的砖缝里有奶糖纸,墙根有半块铅笔头。

那个藏了七天的女娃,叫李春花。

田小满的指尖在铜牌上摩挲,突然触到刻在背面的小字:1959.10.7 张守义 未烧。

她抬头时,正撞进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求饶,只有块结了痂的伤口,被他亲手撕开了。

我不是来求原谅的。张守义后退半步,拐杖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是来还她名字。

晨雾散得比往常慢,田小满抱着铁盒站在井边,看他驼着背往村东走。

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她脚边,像只摊开的手。

她想起昨夜井里飘的无字灯,想起马秀莲说时裂开的眼,忽然明白:和解是活人的贪心,承认亏欠才是给死者的墓碑。

今晚在晒谷场。她敲开张守义家的门时,他正往搪瓷缸里泡压缩饼干,叫上吴德海、刘桂香,还有陈青山。

张守义的筷子地掉在桌上:陈青山?他当年...

当年他上报夜话会内容,是为了保住老婆的工分。田小满摸出叠黑纸,每人面前一盏灯,不写名字,只写我做过什么

晒谷场的月亮升得迟。

七盏黑纸灯摆在青石板上,灯芯浸了菜油,火苗像团凝固的墨。

张守义第一个坐下,他写的是我烧了她的声音;吴德海的灯上歪歪扭扭:我拆了王家的族谱箱;刘桂香的字被泪水洇开:我劝秀兰烧了她娘的银簪;陈青山捏着笔坐了半个时辰,最后写:我交了夜话会名单,换了二丫的救命药。

火盆里的纸页刚烧到张守义那盏,火焰突然地蹿高,蓝得像淬了毒的磷火。

田小满抬头的瞬间,井里的水面晃了晃——倒映出一双穿红布鞋的小脚,脚尖刚要踏到青石板,又倏地缩了回去。

吴秀英坐在最边上,黑纸在她膝头折了又折。

有人轻声问:婶子,要写吗?她摇头,枯瘦的手指突然发力,黑纸撕成两半。

半片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碎;半片扔进火盆,火星子溅在她手背上,没见她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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