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守夜人的最后一班岗(2/2)
同学们。他弯腰收拾,抬头时看见底下二十多双眼睛,亮得像井里刚澄清的水,谁是守夜人?
是我们!
童声撞在房梁上,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孙玉兰坐在第一排,扎着的羊角辫晃了晃。
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前晚沉井的蓝布角——井水没把它泡坏,倒洗得更蓝了。
井庙的门轴响了三声。
田小满站在门槛里,手里攥着块铜牌。样本八·甲几个字刻在背面,被她摸得发亮。
从今往后,没有唯一的守夜人。她把铜牌递给陈青山,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子,轮值表在,碑文在,守夜人就该是大伙。
陈青山没接。
他后退半步,影子投在铜牌上,把八·甲两个字遮了一半。你是第一个。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也该是最后一个。
田小满的手指蜷了蜷。
铜牌边缘硌着她的虎口,像当年第一次接过它时那样。
那时她才十六岁,老守夜人把铜牌塞进她手里,说:井里的动静,只有你听得见。
那...就当是个念想。她笑了笑,把铜牌收进怀里。
布衫下的金属贴着心口,烫得慌。
月亮爬上老槐树梢时,田小满又站在了井边。
她解下脖子上的红绳,把铜牌系在上面。
风掀起她的衣角,她看见水面浮着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像块没擦干净的玻璃。
该走了。她轻声说。手腕一松,铜牌沉进水里。
井水突然泛起金纹。
从井底往上,一圈圈荡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莲花。
田小满往后退了两步,看见金纹里有影子在动——是蓝布衫的女孩,是红棉袄的女孩,是十七盏灯,是补名碑上的字。
风又起了。
祠堂檐下的纸灯没点火,却轻轻摇晃,像有人躲在暗处,对着它们吹了口气。
田小满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眼井口——井水清得能看见底,没有影子,没有波纹,只有一片静静的月光。
孙玉兰背着新书包站在院门口。
妈妈帮她理了理衣领,说:放学早点回来,锅里炖了甜薯。
她蹦蹦跳跳往学校走。
路过井边时,她往水里瞄了一眼——这次没看见井底的姐姐,只看见自己的小辫儿,在水面上晃啊晃。
孙玉兰!
前面传来同学的叫声。
她跑起来,蓝布包在背上一颠一颠。
阳光透过槐树叶子洒下来,把她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朵会走路的花。
净水小学的门开着。
老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点名册。
她看见孙玉兰跑过来,笑着举起本子: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