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守夜人的最后一班岗(1/2)
周志国在广播站的椅子上打了个激灵。
后颈的汗渍黏着粗布衣领,他抬起手背抹了把脸,指节碰到耳后时顿住——那里还残留着半粒米大的结晶,是前两年井里震动最凶时,从耳道里渗出来的,硬得像颗小石子。
指针在表盘上划过两点四十五分。
他摸出怀表,金属壳贴在掌心凉得刺骨。
往常这个时候,震动感知板总会轻轻颤三颤,像谁在用摩斯密码敲。
可今天板子静得像块死铁,连最细微的纹路都没动。
第三夜了。他对着空屋子嘀咕,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泡着冷掉的茶,水面浮着两片干枯的茶叶,像两片被风刮落的槐树叶。
三点整。
周志国的指甲掐进掌心。
板子突然簌簌落灰,在的位置堆成个圆溜溜的小丘,活像有人蹲在板子前,用小拇指认认真真画了个句号。
他喉结动了动,抬手碰了碰那堆灰。走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气。
耳后的结晶突然硌得慌,他伸手去抠,没抠动,倒把眼眶弄红了。
天刚擦亮,周志国抱着个牛皮纸包走进文化馆。
老馆长正擦桌子,抬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惊得差点摔了鸡毛掸子。老周?
你这是...
震动记录。周志国把纸包推过去,绳子捆得死紧,结头压着枚锈迹斑斑的工字钉,从五九年到现在,一共三百二十七本。
往后...不用再记了。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听见,也是一种守夜。
祠堂里飘着新刷的石灰味。
陈青山踩着条长凳,在黑板上画表格。
粉笔头一声断了,他弯腰去捡,看见墙根蹲着几个老头,吧嗒着旱烟不说话。
轮值表。他直起腰,指节敲了敲黑板,每户每年守一夜,就坐在井边,把补名碑上的字念一遍。
念那玩意儿干啥?王木匠吐了口唾沫,咱庄稼人白天干活都累得慌,夜里还得熬眼?
陈青山没接话,低头翻着怀里的本子。
那是他抄的补名名单,纸页边角卷着,沾着前晚井边的露水。
我守八月初三。
声音从门口传来。
刘桂香系着蓝布围裙,手里攥着团揉皱的草纸——是赵二狗的忌日,她每年都要烧的黄纸。我男人走的时候,嘴里还喊着。她往前走了两步,鞋跟碾过地上的碎石灰,我念他的名字,他在底下听着,该高兴。
王木匠的旱烟灭了。
他蹲在墙根,用烟杆戳了戳身边的李铁匠:你家那口子...忌日是啥时候?
九月十七。李铁匠瓮声瓮气。
我家三小子,腊月廿二。张婶从门帘后探出头,手里还端着半盆洗了一半的衣裳。
陈青山的笔尖在表格上飞。
最后一格写完时,阳光从窗棂漏进来,把刘桂香三个字照得发亮——墨迹还没干,像朵刚开的蓝花。
净水小学的玻璃窗户吱呀响。
赵铁柱站在讲台上,粉笔灰落了一头。
他刚在黑板上写完《净水记忆录》的标题,最后一个字的竖钩拖得老长,像根拴住回忆的绳子。
说,是责任,不是恩赐。他念着副标题,转身时撞翻了讲台上的搪瓷缸,水溅在字上,把墨晕开一片,倒像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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