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陇右谍影,宫阙心澜(2/2)

张蕴宽面色不变:“卢国公此言差矣。是否有人挑拨,尚需查证。然羌人怨愤集结乃是事实,冲突升级亦是事实。蓝田伯年轻气盛,急于求成,处事或有不当,激化矛盾,此乃显而易见。边陲之事,关乎国家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以安抚为先,查究为后。若真有无辜,朝廷自会还其清白。”

侯君集沉吟道:“陇右羌情复杂,确需谨慎。然则,开矿之事若真有利朝廷,亦不可因噎废食。不若派一得力干员前往查察,辨明真相,再行定夺。”他是军方重臣,考虑问题更侧重实际控制与利益。

戴胄则从户部角度出发:“开矿若成,于国用确有裨益。然激起边衅,平乱所费恐远超矿利。需权衡利弊。”

李世民高坐御座之上,听着臣子们争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王泽献上的水车模型和《图说》给他印象颇深,觉得是个肯干实事、有巧思的年轻人。但边衅非同小可,尤其是涉及羌人,处理不当,易引发连锁反应。

“王泽可有奏报呈来?”李世民忽然问。

一旁侍立的中书舍人连忙回道:“蓝田伯近日确有奏章呈递,是通过卢国公转呈的。”说着,取出一份奏折。

李世民接过,展开细看。奏折中,王泽先是诚恳“请罪”,言及未能妥善处理与羌人关系,致使产生误会骚动;接着笔锋一转,详述开矿之利,并隐约提及发现可能有“心怀叵测之辈”冒充匪类袭扰矿场、挑拨羌汉关系,其正在加紧查探,定要查明真相,平息事端,并恳请朝廷关注,以防小人构陷。

这奏折写得颇有技巧,既承认了问题的存在(撇清“激化”的主责),又强调了自身的价值和正在做的努力,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小人”。

李世民看完,将奏折递给侯君集等人传阅。“王泽自陈正在查探。程知节,你以为他奏中所言‘心怀叵测之辈’,可能指谁?”

程咬金大声道:“陛下,这不明摆着吗?王泽那矿才开多久?就又是羌人闹事,又是匪类袭击,哪有这么巧?定是有人不想看他成事,不想看朝廷得利!陛下,老程愿保举王泽,请陛下给他时间,让他查明真相!若真是他处置不当,老程第一个不饶他!”

张蕴宽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卢国公拳拳之心,臣等理解。然边情如火,岂能儿戏等待?若在此期间冲突扩大,酿成大乱,谁来承担?臣仍坚持,当先命其退出,再由朝廷派员彻查,方是稳妥之道。”

双方各执一词,殿内一时争论不下。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终于开口:“好了。陇右之事,不可不察,亦不可仓促定论。侯卿。”

“臣在。”

“你从兵部选派一员沉稳干练的郎官,持朕手谕,前往陇右羌地及蓝田伯矿场处,实地查勘情由,听取双方陈述,速将实情报朕。记住,要查清冲突根源,特别是……有无外人插手挑拨。”李世民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

“臣遵旨!”侯君集领命。

“至于王泽,”李世民看向程咬金和张蕴宽,“在兵部查明回报之前,矿场暂停扩大开采,但已建部分可维持现状,加强戒备,不得再与羌人发生新的冲突。若查明确系有人构陷,朕自当为其做主;若真是其处置失当……朕亦不会姑息。”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决定,既没有立刻处罚王泽,也没有完全支持他,而是将调查权交给了相对中立的兵部(侯君集与双方关系都不算特别密切),并暂时冻结了事态。

“陛下圣明!”众臣躬身。

张蕴宽虽有些不甘,但皇帝已做决断,且并未偏袒王泽,甚至要求暂停扩采,也算部分达到了目的。只要兵部派去的人……他心中已有计较。

程咬金则觉得,只要没立刻撤掉王泽,就有回旋余地。他相信王泽那小子能把握住机会。

---

消息传到立政殿时,长乐公主正在临摹《图说》中的齿轮结构图。听闻父皇对陇右之事的处置,她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纸上。

暂停扩采,等待调查……这结果,不算坏,但也绝不算好。那个蓝田伯,此刻一定压力极大吧?既要应对羌人威胁,又要应付朝廷调查,还要提防暗中的冷箭……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望向西北方向。宫墙阻隔了视线,却阻隔不了思绪。那个仅凭一架模型和一本《图说》就让她心生好奇的人,如今正身处真正的风暴中心。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在这深宫之中,默默关注,以及……在心中,为他保留一份区别于流言的判断。

“公主,”侍女轻声进来,“您让打听的……关于蓝田伯少时是否曾有诗文流出……有了一点点线索。”

“哦?”长乐转身。

“据说,蓝田伯父母尚在时,其启蒙恩师曾是他父亲好友,一位姓苏的落魄文人。那位苏先生早年离京,据说去了蜀中,行踪不定。或许……他那里会留有蓝田伯少时的笔墨?”

长乐眸中微光一闪。这线索渺茫,但总算有个方向。或许,能更接近那个褪去“败家子”污名与“献宝者”光环后,真实的王泽?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心中那根好奇的弦,被轻轻拨动,余音袅袅。

陇右的谍影行动获得了关键突破,长安的朝堂博弈暂时陷入僵持,而宫阙深处的心澜,正随着更多信息的流入,悄然荡开更深的涟漪。王泽的命运,长乐的好奇,以及暗处对手的图谋,都在这暂时的平静之下,继续向着未知的激流险滩,漂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