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市井波澜(1/2)
渭南伯家出新玩意儿了!叫!听说洗得特别干净,还带着香味儿!一个挎着菜篮的中年妇人,在长安城西市的十字街头,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眼睛里闪烁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光芒。
还有更便宜的,去油污那叫一个厉害!比皂荚强多了!她的同伴,一个挑着两桶井水、刚刚从坊外进来的汉子,立刻接过话茬,声音里满是惊叹,我家婆娘今早去渭南伯府上送炭,亲眼瞧见府里的丫鬟们用它洗手,那手白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真的假的?在哪儿卖?旁边一个正在摆摊卖柿饼的小贩也忍不住探过头来,半信半疑地追问道,不会是讹传吧?这世上哪有比皂荚还好使的洗濯之物?
腊月里,年关将近,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一片忙碌而热闹的氛围之中。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忙着采买年货、洒扫庭除,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就在这当口,一个关于新式洗浴用品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之间迅速流传开来。这消息传得极快,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从城西的达官贵人府邸,传到了城东的平民百姓之家,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位于西市东南角、一家原本不甚起眼的铺面,此刻已经成为了全城瞩目的焦点。这间铺子原本经营着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生意,门面狭小,位置也说不上多好,平日里门可罗雀,生意平平。然而就在前几天,这块老旧的招牌被悄然取下,换上了崭新的渭南皂坊四个大字。这块招牌用的是上好的木料,漆成了醒目的朱红色,远远望去,便能在一片灰蒙蒙的市井建筑中脱颖而出。
开业当天,王泽并未亲自到场坐镇。这位年轻的渭南伯,自从发明了那神奇琉璃之后,便深居简出,将一应琐事都交给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福伯打理。此刻,福伯正带领着几个从渭南庄子上精心挑选出来的机灵伙计,在铺子里里外外忙碌着,为正式开业做着最后的准备。
福伯今年五十有五,头发已然花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半旧的布带,虽已年迈,但举手投足间依然透着干练。那几个伙计,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个手脚麻利,眼神灵活,是福伯亲手调教出来的好手。他们将店内布置得简洁而有序,四面墙上新打了结实的木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黄澄澄的普通肥皂。这些肥皂每一块都有成人巴掌大小,四四方方,边角圆润,散发着淡淡的碱味和油脂混合的气息。
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少量用精致木盒装着的香皂。这些香皂颜色比普通肥皂稍深,有淡雅的乳白,有温润的浅黄,还有沉稳的褐红。木盒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虽未上色,却也颇有几分雅致。旁边还特意放了几盆清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新鲜的树叶,以示水质洁净。更有几块特意从酒楼后厨找来的、沾染了厚厚油污的布条,供顾客们现场试用,亲眼见证这神奇肥皂的去污之力。
清晨辰时,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西市的青石板上,渭南皂坊准时开了张。伙计们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整齐地码放在门边,然后点燃了一串长长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瞬间便吸引了过往行人的注意。起初,人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远远地观望。他们围拢在店铺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上前尝试。毕竟,这肥皂是个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骗人的把戏?
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双臂抱在胸前,斜着眼睛打量着铺子里的摆设,语气中满是不屑,我看啊,多半又是那些贵人想出来骗咱们平头百姓钱的把戏。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穿着短打的年轻人附和道,二十文一块,够买三斤上好的皂荚了。这价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这人姓牛,是附近漕码头上有名的苦力,平日里以扛包为生,一双手早已经布满了老茧和裂纹。他本也是路过,却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便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看个究竟。
伙计,这东西……真管用?牛大汉站在门槛上,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声音粗犷而响亮。
负责演示的伙计阿福,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后生,脸上总是挂着热情的笑容。他见长有人询问,立刻迎上前去,态度恭敬而不失亲切:这位大哥,管不管用,您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渭南伯府的招牌,还能蒙您不成?要是洗不干净,您尽管砸了我们这铺子!
牛大汉被这话说得动了心,他挠了挠后脑勺,大步走进铺子,从阿福手中接过一块普通肥皂。触手之处,只觉这物事表面光滑细腻,温润如玉,丝毫不会扎手,与平日里用的那些粗糙的皂荚截然不同。他按照阿福的指点,先在铜盆里将那双布满油污的手浸湿,然后拿起肥皂,在掌心里用力搓了几下。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只见那肥皂与水和手掌摩擦之后,迅速产生了大量细腻雪白的泡沫,那些泡沫如同冬日里的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冒了出来,很快就堆满了整个手掌。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也随之飘散开来,不似香料那般浓烈刺鼻,而是清新自然,沁人心脾。牛大汉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那双十年来从未真正干净过的手,在泡沫的包裹下,那些嵌入掌纹深处的黑色油污,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被分解、溶解,顺着水流淌下。
他难以置信地在水里漂洗了几下,将泡沫冲净。当他的手再次从水盆中抬起时,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那双手虽然依旧粗糙,但肤色已然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那些顽固的油污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仿佛换了一双手似的。
神了!真神了!牛大汉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这双手,就算是用碱面加草木灰,搓上三遍,也用不了这么白啊!
这声惊叹,如同火星掉进了油锅里,瞬间点燃了围观人群的热情。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原本只是站在外围看热闹,此刻也忍不住大声问道:当真能洗干净?我家那小子每日里在泥地里打滚,这衣裳都洗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阿福闻言,立刻从旁边的布条堆里挑出一块沾满了泥浆的孩童衣衫,麻利地将其浸入铜盆,打上肥皂,只是轻轻地揉搓了几下,那原本灰扑扑、脏兮兮的布料,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洁净,颜色鲜亮得仿佛新的一样。那妇人看得目瞪口呆,当即毫不犹豫地掏出钱袋,大声说道:给我来四块普通的!不,给我来六块!过年正好给一家老小都用上,干干净净地迎新年!
见此情景,原本观望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涌向柜台,争先恐后地想要购买这神奇的肥皂。尤其是那些家境尚可的商贾人家,更是对这带着香味的香皂青睐有加。一位身穿绸缎、头戴珠翠的贵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她轻轻嗅了嗅那桂花味的香皂,美眸顿时亮了:这香味儿真不错,清雅不俗。给我包上四块,要好的。
铺子门前迅速排起了长队,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福伯站在柜台后面,记账记得手腕发酸,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阿福和伙计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块块肥皂流水般卖出去。有人一次买上两块,有人则一口气要十块,说是要带回老家给亲戚们尝鲜。
伙计,这玩意儿耐不耐用啊?一个精明的小商贩一边掏钱,一边不放心地问道。
您尽管放心!阿福忙得满头大汗,却依然笑容满面地解释,这一块肥皂,若是省着点用,少说也能用上三五个月,比皂荚经久多了!
等到太阳西斜,准备好的第一批货——整整两千块普通肥皂和五百块香皂,在开业当天下午就被抢购一空。福伯看着空荡荡的货架,不得不连连向还在排队的顾客拱手告罪,命伙计在门上贴出两个大字,又高声喊道:各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今日货品已经全部卖完了!明早辰时,小店准时开卖,届时货源充足,欢迎各位再来!
渭南皂坊的火爆,立刻引起了西市其他商户的密切关注,尤其是那些经营皂荚、胰子等传统洗浴用品的商家。他们的生意,从开业那一刻起,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清了下来。原本门庭若市的皂荚铺子,如今只有寥寥几个念旧的老主顾,还在习惯性地购买。掌柜和伙计们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对面渭南皂坊门前排起的长龙,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西市最大的皂荚商人,钱掌柜的铺子,就在这渭南皂坊的斜对面。此刻,钱掌柜正站在自家铺子的二楼,隔着窗户,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热闹景象。他今年四十多岁,生得方面大耳,平日里总是红光满面,今日却是面色铁青,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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