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降夜的破碗声(1/2)

李秋月蹲在灶台前添柴时,指腹突然被灶膛里蹦出来的火星烫了一下。她下意识缩手,指尖已经红了一小片,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点血。窗外的天早黑透了,山风卷着霜降后的寒气,顺着门缝往屋里钻,把煤油灯的火苗吹得晃晃悠悠,映得她垂在胸前的发梢也跟着颤。

锅里的玉米糊糊还没煮开,咕嘟声细碎得像山里的虫鸣。她望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大山也是这样蹲在这儿,把烤得喷香的红薯剥了皮递到她手里,指尖蹭到她的掌心,烫得她心尖都发颤。可现在灶台边只剩她一个人,连红薯的香气都成了奢侈——今年雨水少,地里的红薯只结了些小疙瘩,昨天翻地窖时,发现大半都烂了。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木棍戳在泥地上的“笃笃”声。李秋月心里一紧,手里的柴禾都掉在了地上。这声音她太熟了,是隔壁王奶奶的。王奶奶眼瞎,平日里总拄着根枣木棍,每天这个时候会来借点热水,或是跟她唠两句家常。可自从大山半个月前开始总往邻村跑,王奶奶就来得少了,每次来也只是欲言又止地叹口气。

她赶紧起身擦了擦手,刚要去开门,门却先被推开了。王奶奶的枣木棍先探进来,接着是她佝偻的身子,身上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蓝布棉袄,头发上还沾着些草屑。“秋月啊,”王奶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你还没睡呢?”

“没呢,正煮糊糊。”李秋月上前扶住她,指尖触到王奶奶的棉袄,凉得像冰,“天这么冷,您怎么还出来?快坐,我给您倒碗热水。”

王奶奶在炕沿上坐下,却没接她递来的水杯,只是攥着手里的木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秋月,我刚才从村头过来,看见……看见大山的摩托车停在刘佳琪家院门口了。”

“哗啦”一声,李秋月手里的搪瓷碗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热水溅在她的裤脚上,烫得她却没知觉,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又瞬间沉到了脚底。她知道大山最近总往邻村跑,每次问起,他都说是帮刘佳琪家修房顶、收玉米,可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刘佳琪是邻村最俊的姑娘,去年丈夫在矿上没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大山又是个心软的,一来二去,难免生出些别的心思。

可她不敢问。自从三年前她爹病重,大山拿出攒了十年的钱帮她爹治病,她就觉得自己欠了大山一辈子。后来她爹走了,大山把她娶回了家,虽然日子苦,可大山待她好,地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沾,赶集时总记得给她买块花布。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直到刘佳琪搬到邻村的那天。

“秋月,你别难过。”王奶奶伸手摸索着,想抓住她的手,“也许……也许就是帮个忙,没别的事儿。”

李秋月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破碗片,指尖被瓷片划破了,血珠滴在地上的水渍里,晕开一小片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王奶奶,我知道。大山心善,佳琪一个人不容易。”

话是这么说,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上个月,大山从镇上给她买了条红围巾,她高兴得晚上都没睡好,可没几天就看见刘佳琪脖子上也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她问大山,大山只说“碰巧了”,可她知道,镇上那家供销社,那条围巾只剩最后一条了。

王奶奶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个煮好的鸡蛋:“这是我闺女昨天送来的,你拿着吃。别总饿着自己,身子要紧。”

李秋月接过鸡蛋,滚烫的温度透过布包传到掌心,她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砸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王奶奶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哭吧,哭出来就好受点了。咱们女人啊,命苦,可也得撑着。”

哭了好一会儿,李秋月才止住眼泪,把鸡蛋递给王奶奶:“您留着吃吧,您年纪大了,需要补补。”

“我不吃,你拿着。”王奶奶把布包推回去,“我得回去了,我家老婆子还等着我呢。”

李秋月送王奶奶到门口,看着她拄着枣木棍,一步一步慢慢走远,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风更冷了,吹得她脸上的泪都冻得发疼。她转身回屋,刚要关门,却看见远处的小路上,有一道摩托车的灯光正往这边来——是大山回来了。

她赶紧擦了擦脸,把地上的破碗片扫干净,又重新往锅里添了些水。煤油灯的火苗还是晃悠着,可她的心却比灶膛里的灰还要凉。

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外。大山推门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气,还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那不是她用的肥皂味,是城里卖的那种洗衣粉,刘佳琪家就有。

“回来了?”李秋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锅里煮了糊糊,我给你盛一碗。”

大山“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把摩托车钥匙放在桌上,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李秋月端着糊糊走过来,放在他面前,碗底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大山拿起筷子,却没动,只是看着碗里的糊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秋月,我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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