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霜打豆荚裂开(2/2)

“大山,”李秋月打断他的话,眼泪又掉了下来,“去年秋天,你背着我去赶集,说要给我做新衣裳,说要和我扯红布办婚事,你还记得吗?”

大山的头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声音哽咽着:“我记得。”

“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你说过,这山里的日子再苦,有我在,你就觉得甜,你还记得吗?”

大山的肩膀开始发抖,他抬起头,看着李秋月,眼睛里也满是泪水,“秋月,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就完了?”李秋月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绝望的哭腔,“我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从没怨过你。我以为你是个踏实的人,以为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可你呢?你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忘了我们一起种的豆子,忘了这个家!”

她越说越激动,心口疼得厉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大山想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了。“你别碰我!”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柜子上,“大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从刘佳琪来的那天起,你就变了心?”

大山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似的。他不是没想过要和李秋月好好过,可每次看到刘佳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刘佳琪懂他说的话,懂他心里的想法,不像李秋月,只会埋头干活,只会说些家长里短的事。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懂自己的人,却忘了,李秋月才是那个陪着他走过最苦日子的人。

“秋月,我不是故意的……”大山的声音里满是愧疚,“我只是……只是觉得和佳琪在一起,很开心。”

“开心?”李秋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那我呢?我跟着你,就不开心吗?大山,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爹卧病在床,是谁端屎端尿伺候?家里没钱,是谁半夜起来纺线换钱给你买粮食?你说你开心,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的话像鞭子似的,抽在大山的心上。他想起那些日子,李秋月顶着星星去坡上割草,想起她冻得通红的手还在给老人洗衣服,想起她把唯一的鸡蛋留给自己吃,说“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得补补”。那些画面,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秋月,我错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声音哽咽着,“我不该对不起你,我不该忘了你对我的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佳琪来往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李秋月看着蹲在地上的大山,看着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她想原谅他,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可一想到草棚里他抱着刘佳琪的样子,想到他说喜欢刘佳琪的那句话,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

“大山,”她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眼泪,声音变得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太晚了。有些事,做错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大山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恐慌,“秋月,你别这样说,我们还能回去的,真的!我再也不跟佳琪联系了,我每天都陪着你,我们一起收豆子,一起去赶集,好不好?”

李秋月摇了摇头,走到门口,推开木门。秋雨还在下,院子里的泥地被泡得稀烂,院角的老槐树上,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雨水打落,飘落在泥里,再也起不来了。

“大山,你知道吗?”她看着门外的雨,声音轻轻的,“去年我们种豆子的时候,你说豆子要好好侍弄,才能结出饱满的豆荚。可现在,豆子快熟了,豆荚却被霜打了,裂了,里面的豆子,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她转过身,看着大山,眼神里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怨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我们俩,就像这被霜打的豆荚,裂了,就再也合不上了。你走吧,去找刘佳琪,过你想要的开心日子。这个家,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大山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他想上前拉住她,想再说些什么,可李秋月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你别再过来了,大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再不走,我就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

大山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对他笑、对他哭、对他好的女人,看着这个他亲手伤害了的女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张了张嘴,然后一步步走进了雨里。

李秋月看着大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个装着苹果的塑料袋,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像被雨水冲散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屋子里很静,只有雨滴打在屋顶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像她心里掉下来的碎片。她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哑了,她才慢慢站起身。她走到灶台边,拿起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倒进猪食桶里。然后,她拿起墙角的镰刀,走到院子里。

秋雨还在下,打在她的身上,冷得她浑身发抖。她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看着那把花伞,然后举起镰刀,狠狠地砍了下去。伞骨“咔嚓”一声断了,花布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印着的高楼图案,碎成了一片片。

她砍了很久,直到把那把伞砍得稀烂,直到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才停下手。她扔掉镰刀,坐在泥地里,看着满地的碎伞片,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心里一片空茫。

天渐渐黑了,雨还没停。李秋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走进屋。她点亮了马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屋子。她走到柜子边,打开那个旧木箱,把里面的花布和绣了一半的鞋垫拿出来,放在马灯旁边。

然后,她坐在炕沿上,拿起针线,继续绣那个鞋垫。鸳鸯的一只翅膀已经绣好了,针脚细密,颜色鲜艳。她一针一线地绣着,手指被针扎破了,血滴在布上,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她不知道自己绣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泛起了鱼肚白,雨终于停了。她放下针线,看着那个绣了一半的鞋垫,看着上面的血迹,轻轻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木门。雨后的山里,空气格外清新,远处的山头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朝阳。院角的老槐树下,几只鸟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迎接新的一天。

李秋月看着眼前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她要一个人过了。没有大山,没有刘佳琪,只有她自己,守着这个家,守着那些曾经和大山一起种过的豆子。

她转身走进屋,拿起墙角的背篓,准备去东沟看看那些豆子。豆子该收了,不管怎么样,那是她和大山一起种的,她得把它们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