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寒灶冷锅待归人(1/2)
灶膛里的火星子噼啪跳了两声,最后一缕青烟顺着烟囱慢悠悠飘出去,融进后山傍晚灰蓝的雾里。李秋月把最后一把柴塞进灶底,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抬头看了眼锅台上方的木架——早上蒸的玉米饼还剩小半块,碗柜里那碗咸菜被大山做晚用筷子扒得只剩个底,油星子都没沾多少。
她蹲下身往灶里添了把干松针,火光照亮她垂着的眼睫,眼下那片青黑比前几日又重了些。前儿个大山从邻村回来时,裤脚沾着片眼熟的紫花地丁——刘佳琪家院墙边种了半畦那玩意儿,开春时开得热热闹闹的,她去借过一次锄头,远远瞅见过。当时没敢多问,只低声说了句夜里凉,下次早点回,换回来的是大山不耐烦的一摔门,震得窗棂上的旧纸都簌簌掉渣。
院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狗吠,是隔壁王大爷家的老黄狗。李秋月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围裙都没顾上解就往门口跑,脚边的小板凳被带得一声翻在地上。她扒着门缝往外瞅,昏黄的暮色里,只有老黄狗摇着尾巴往山脚走,哪有大山的影子。
瞎跑啥。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指尖攥着门栓上的木刺,直到刺得掌心发疼才松开。转身回屋时,脚踢到了翻倒的板凳,弯腰去扶的工夫,瞥见墙根那把大山常用的砍柴刀——刀鞘上沾着块暗红的印子,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谁家灶台上蹭的酱。前几日他说去后山砍杂木,回来时刀却干净得很,今儿这印子是哪来的?
她不敢深想,扶着板凳直起身,目光扫过炕头那只旧木箱。箱子锁早就坏了,上次大山翻找他那副缺了张的牌九时,把锁扣掰得彻底掉了下来。她走过去掀开箱盖,最底下压着块蓝底白花的布料,是去年赶集时大山给她扯的,说让她做件新褂子。她当时高兴了好几天,连夜浆洗了布料,却迟迟没做——总想着等大山不堵了,等家里宽裕点,穿新褂子也踏实。可如今布料还叠得整整齐齐,大山却……
院门外又有动静了,这次是拖沓的脚步声,伴着哼哧哼哧的喘气。李秋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快步迎出去,就见大山歪歪扭扭地晃进来,身上一股酒气混着陌生的脂粉香,呛得她往后缩了缩脖子。
你可回来了。她压下喉咙口的涩意,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别碰我!大山眼睛通红,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饭呢?老子饿死了!
在锅里呢,热着的。李秋月连忙应着,转身要去厨房端饭,手腕却被大山攥住了。他的手粗粝,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你今儿下午去哪了?大山盯着她,眼神里带着股狠劲,是不是去刘佳琪家了?
李秋月愣了愣,心口发凉:我没去啊,一下午都在家烧火做饭……
放屁!大山猛地把她往旁边一甩,她踉跄着撞到墙根,后腰磕在石磨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刘佳琪说看见你往她家那边瞅!你是不是想抓老子把柄?啊?
她捂着后腰抬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刘佳琪怎么会说这话?下午她明明连院门都没出过,老黄狗在门口吠时,她也只是扒着门缝看了一眼而已。是刘佳琪故意挑拨,还是大山又在刘佳琪那里受了气,回来拿她撒火?
我真没去。她声音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大山,你信我一次……
信你?大山冷笑一声,抬脚踹翻了脚边的水桶,水一声泼了一地,溅得她裤脚都湿了,你当老子傻?前儿个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是不是嫌我赌钱?嫌我跟佳琪好?
他越说越激动,伸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自己跟前扯。酒气喷在她脸上,她闭着眼偏过头,能闻到他衣领上那股不属于自己的香气——刘佳琪总爱往头上抹那种桂花油,香得发腻。
我没嫌你。她咬着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我就是……就是担心你。你昨晚输了钱,今早上又没吃饭就出去了……
少他妈装贤惠!大山狠狠把她推开,她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了一肩。他转身往屋里走,路过灶台时,一脚踹在锅沿上,铁锅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玉米糊糊洒了一地,混着柴草和泥土,看着格外刺眼。
不吃了!大山吼了一句,一头扎进里屋,地关上了房门。
李秋月坐在冰凉的地上,听着里屋传来翻东西的声音,大概是在找他藏起来的那点零钱。她慢慢撑起身子,后腰还在疼,脸上被他扯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她走到灶台边,蹲下身看着地上的狼藉,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沾满糊糊的泥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天彻底黑透了,山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带着山里夜晚的寒气。她没点灯,就蹲在灶台边,听着里屋的动静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大山粗重的呼吸声——想来是找完钱又睡过去了。她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找到扫帚,一点点扫着地上的糊糊和碎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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