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根柴塞进灶膛时(1/2)

李秋月把最后一根柴塞进灶膛时,火星子突然蹿起来舔了下她的手背。她像被烫着的猫似的猛地缩回手,指腹上已经起了个米粒大的燎泡。灶屋里昏沉沉的,只有灶门透出的红光在墙上映出她单薄的影子,随着柴火的噼啪声轻轻摇晃。

屋外传来大山的咳嗽声,拖沓的脚步声从院坝一直挪到堂屋。李秋月把刚揉好的面团塞进陶瓮,瓮沿结着层薄霜,冰得她指尖发麻。她知道大山又去了刘佳琪那里,裤脚沾着的黄泥巴里还混着几星点紫花地丁——只有邻村后坡才长这种草。

“水。”大山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他把烟杆往门墩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李秋月没回头,从灶台上拎起军用水壶递过去。壶身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斑驳的铁皮,是去年秋收时大山用两袋谷子从货郎那换的。

大山咕咚咕咚灌了半壶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李秋月转身去掀锅盖,蒸腾的白气扑面而来,把她额前的碎发熏得打了卷。锅里煮着红薯稀饭,稀得能照见人影,这是家里最后五个红薯了,昨天她去地窖看时,墙角已经空了大半。

“佳琪男人去镇上了?”李秋月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着灶膛里的火。面团在她手里慢慢发起来,带着点酸馊味——面引子早就用完了,她是用前天的剩饭做的酵头。

大山没应声,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水果糖。李秋月的目光在糖纸上顿了顿,那是供销社最好的水果糖,一毛钱三颗。上个月小宝发高烧,她求着大山去买颗糖哄孩子,他说没钱,转头却在刘佳琪家的窗台摆了整包。

“她给的。”大山剥开颗糖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说让你补补。”

李秋月把面团切成小块往锅里丢,溅起的米汤烫在手腕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去年这个时候,大山还会在赶集日给她捎块花布,说她穿蓝底碎花好看。有次他在山上套着只野山羊,连夜剥了皮,把最嫩的里脊肉给她留着,自己啃带骨的边角料。那时灶屋里总飘着肉香,大山的笑声能惊飞院外老槐树上的麻雀。

“小宝的棉袄破了个洞。”李秋月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把她的侧脸照得透亮,眼角的细纹像被刀刻过似的,“明天我去山里拾点菌子,换块布。”

大山突然站起来,木凳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走到灶台前,伸手捏住李秋月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把骨头捏碎。“你想去哪?”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酒气混着刘佳琪身上的雪花膏味扑过来,“是不是又想找那个教书先生?”

李秋月的下颌被捏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教书先生是去年来村里支教的,只待了三个月就走了。临走前他给小宝送了本识字课本,被大山发现后撕得粉碎,还把她锁在柴房里饿了两天。

“放手。”李秋月的声音带着颤抖,却透着股狠劲。她猛地挣开大山的手,手背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道口子,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面团上,洇出点点暗红。

大山被她眼里的决绝惊了下,随即恼羞成怒地扬手要打。李秋月没躲,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看着个陌生人。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去年冬天她生小宝时大出血,他背着她走了四十里山路求医,路上摔了七八跤,膝盖上的疤到现在还没褪。

“我去给小宝喂奶。”李秋月转身走出灶屋,衣角擦过门框上挂着的玉米串,几粒玉米粒簌簌落下。里屋传来小宝的哭声,细弱得像只小猫,她走得急,没看见大山捏着糖纸的手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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