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七夜冥婚:红轿里的无面新郎(1/2)

林秀回到老宅那天,天色灰得像是浸了水的旧棉絮。

她是被大伯林建国的电话催回来的。电话里,大伯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只说家里有急事,关乎林秀的终身大事,必须立刻回来。林秀在城里做平面设计,已经五年没回过这个位于深山边缘的老家了。父母早逝,她由爷爷奶奶带大,两位老人也在她上大学那年相继去世,此后她便很少回来。

老宅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只是更加破败了。青砖墙上爬满了深绿的苔藓,木制窗棂的漆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头。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似乎更加茂盛了,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什么。

“秀儿回来了?”一个干瘦的身影从堂屋走了出来,是大伯林建国。他比林秀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眼神躲闪不定。

“大伯。”林秀拖着行李箱走进院子,脚下石板路的缝隙里长满了野草。

晚饭时,林秀注意到家里多了些奇怪的东西。堂屋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一对崭新的红烛,烛身上用金粉描着龙凤图案。供桌下放着一个贴着“囍”字的大红木箱,箱子上还系着一段褪色的红绸。

“大伯,这些东西是...”林秀忍不住问道。

林建国夹菜的手顿了顿:“是你堂姐的嫁妆。她下个月要出嫁了。”

“堂姐?林芳?”林秀有些惊讶。她和堂姐林芳只差两岁,小时候常一起玩,但林芳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两人已经多年没联系了。

“嗯。”林建国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扒饭,不再说话。

夜里,林秀被安排在西厢房休息。这是她小时候住的房间,虽然打扫过,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窗外,月亮被薄云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枝桠摇曳,像一只只伸展的手。

林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想找点水喝。她轻轻推开房门,院子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月光下,她瞥见堂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透出红光。

鬼使神差地,林秀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从门缝往里瞧。

供桌上的红烛已经点燃了,火苗跳跃不定。烛光映照下,林建国正跪在供桌前,手里拿着一叠黄纸,口中念念有词。他将黄纸一张张投入面前的火盆中,火焰忽明忽暗,将他干瘦的脸照得扭曲怪异。

更让林秀心惊的是,供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五官端正,但眼神空洞,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照片前摆着三炷香,香烟袅袅上升,在烛光中盘旋成奇怪的形状。

林建国烧完黄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借着火光,林秀看见布包里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他将头发放在照片前,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吹灭蜡烛。

林秀慌忙退回房间,心脏怦怦直跳。那照片上的男子她从未见过,大伯半夜三更祭拜他做什么?还有那缕头发,是谁的?

她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梦中,她看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一顶花轿里。轿子颠簸摇晃,外面传来凄厉的唢呐声。她掀开轿帘,却看见抬轿的是四个纸人,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角咧到耳根。

第二天一早,林秀被一阵嘈杂声吵醒。院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妇人,穿着老式对襟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们围着那个大红木箱,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什么。

“秀儿醒了?”林建国从堂屋出来,脸上堆着笑,但眼中毫无笑意,“快来见见,这几位都是村里的长辈,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看看你。”

林秀洗漱完出来,那几个妇人立刻围了上来,上下打量她,眼神像在评估一件货物。

“像,真像她奶奶年轻时候。”一个满脸皱纹的妇人说道,伸手摸了摸林秀的脸颊。她的手冰凉,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林秀勉强笑了笑,抽身后退:“大伯,堂姐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想见见她。”

林建国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她在城里忙,过几天就回来。”

一整天,林秀都觉得不对劲。那些妇人没走,反而开始在院子里忙碌起来。有人搬来了缝纫机,有人拿来了一匹红布,她们竟然在缝制嫁衣。不是一套,而是两套,一套大一些,一套小一些。

“怎么缝两套?”林秀忍不住问道。

一个妇人头也不抬:“好事成双嘛。”

午后,林秀借口散步,想出去透透气。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妇人拦住了:“秀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我就去村口走走。”

“不行。”妇人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你大伯说了,这几天你不能出门。”

林秀的心沉了下去。她转身回屋,经过堂屋时,发现供桌上那张黑白照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老旧的全家福,照片里是林秀的爷爷奶奶、父母、大伯一家,还有年幼的林秀和林芳。

照片上,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只有小林秀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林秀盯着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堂屋,但供桌上摆着的东西和现在一模一样——那对红烛,那个大红木箱。

可这张照片是二十多年前拍的。

林秀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小时候的照片里,怎么会有现在才出现的嫁妆?

“在看照片?”林建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林秀吓了一跳,转身道:“大伯,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你七岁那年,你爸妈还在。”林建国的眼神有些飘忽,“怎么了?”

“供桌上的东西...”林秀指了指照片。

林建国凑近看了看,脸色骤变:“你看花眼了,那时候哪有这些东西。”他一把取下照片,收进怀里,“旧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林秀还想再问,林建国却匆匆离开了。她独自站在堂屋里,目光落在供桌下那个大红木箱上。昨天她只是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看,发现木箱上雕刻的花纹很特别——不是常见的鸳鸯或牡丹,而是一些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符咒。

她蹲下身,想看得更清楚些。手指刚触碰到箱盖,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箱盖上积了薄薄一层灰,但奇怪的是,灰尘上没有任何手指印,似乎很久没人打开过它。

“别动那个!”

一声厉喝吓了林秀一跳。她回头,看见昨天那个满脸皱纹的妇人站在门口,眼神凶狠。

“那里面是你堂姐的嫁妆,不能乱碰。”妇人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眼神依旧冰冷。

林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只是看看。”

妇人走过来,挡在她和木箱之间:“秀姑娘,你大伯让你去试嫁衣。”

“我?为什么我要试嫁衣?”

“替你堂姐试试大小。”妇人不由分说地拉着林秀往厢房走,“你俩身材差不多。”

厢房里,那套小一些的嫁衣已经完工了,摊开在床上。鲜红如血的绸缎,金线绣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秀摸了一把,布料冰凉滑腻,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

“来,穿上试试。”妇人拿起嫁衣。

“不用了,我看着就知道合不合适。”林秀后退一步。

妇人突然笑了,露出稀疏的黄牙:“不试怎么知道?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

“为我?”林秀的心跳漏了一拍。

“说错了,是为你堂姐。”妇人眼神闪烁,但手上的动作不停,几乎是强迫性地将嫁衣往林秀身上套。

林秀挣扎着,但那妇人力气大得出奇。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猫叫,凄厉刺耳。妇人手一松,林秀趁机挣脱,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一只黑猫蹲在槐树下,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林秀喘着气,发现那些妇人都不见了,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槐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晃,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的闪烁其词,那些神秘的妇人,诡异的嫁衣,还有供桌上二十多年前就出现的红烛和木箱...

夜幕再次降临。林秀从门缝往外看,堂屋的灯亮着,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她隐约听见“第七夜”、“时辰”、“新郎”几个词。

夜深人静时,林秀又听到了那声音,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踱步,脚步沉重而缓慢。她掀开窗帘一角,借着月光,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槐树下徘徊。身影穿着深色衣服,看不清脸,但个子很高,肩膀宽阔。

那身影在树下站了很久,突然抬起头,朝林秀的窗户看来。林秀吓得赶紧放下窗帘,心脏狂跳。她蹲在窗下,等了几分钟,才敢再次偷看。

槐树下空无一人。

但地上,月光照亮的地方,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树下一直延伸到堂屋门口。

第三天,林秀决定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早饭时,她直截了当地问林建国:“大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把我叫回来?那些妇人是谁?嫁衣到底是给谁做的?”

林建国放下碗筷,长叹一口气:“秀儿,有些事,你现在知道还太早。”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林秀坚持道。

林建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咱们林家,有个祖传的规矩。每三代,必须嫁一个女儿到...到山里去。”

“山里?嫁给谁?”

“山神。”林建国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祖上定下的契约,如果不履行,整个家族都会遭殃。”

林秀觉得荒谬至极:“山神?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迷信?”

“不是迷信!”林建国突然激动起来,“你爷爷那辈不信,结果呢?你爸妈怎么死的?你忘了?”

林秀愣住了。她父母是在她八岁那年去世的,据说是进山采药时失足坠崖。但具体细节,从来没人跟她详细说过。

“你爸妈死的那天,就是你七岁生日后的第七天。”林建国的声音颤抖,“那是山神的警告。”

林秀感到一阵眩晕:“所以呢?现在是要把我嫁给山神?”

“不,不是你。”林建国眼神躲闪,“是你堂姐林芳。她是这一代的长女,按理该她去。可是...”他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她跑了。”林建国苦笑,“一个月前,她得知这件事后,连夜跑了,至今杳无音信。”

林秀终于明白了:“所以你们找我来,是要我代替她?”

“不是代替,是...是帮忙。”林建国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需要你穿上嫁衣,在婚礼上走个过场。山神要的只是一个仪式,完成仪式,林家就能再平安三代。”

“荒唐!”林秀站起身,“我要走了,现在就走。”

“你走不了。”林建国的声音冷了下来,“从你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仪式就已经开始了。七天,只需要七天,第七夜完成婚礼,你就自由了。”

林秀冲向大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死了。她拍打着门板:“放我出去!”

“别白费力气了。”林建国在身后说,“为了林家,你必须这么做。你父母已经为违背契约付出了代价,难道你想让整个家族陪葬吗?”

林秀转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建国别过脸去:“正因为你是我的亲人,我才必须这么做。秀儿,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一个仪式。”

那天余下的时间,林秀被软禁在房间里。那些妇人轮流守在门外,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林秀意识到,硬闯是行不通的,她必须想办法智取。

下午,她假装配合,答应试穿嫁衣。趁妇人不注意,她偷走了对方腰间的一串钥匙。钥匙很旧,其中一把特别小巧,像是开小锁的。

夜里,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林秀悄悄溜出房间。她用偷来的钥匙试着开堂屋的门,第三把钥匙成功了。

堂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供桌上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林秀打开手机手电筒,首先检查那个大红木箱。箱子上挂着一把铜锁,她用那串钥匙一把把试,都不是。

她转而搜索堂屋的其他地方。在供桌下方的暗格里,她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族谱。族谱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绸布,已经褪色发白。她翻开族谱,里面用毛笔字记录着林家历代子孙的名字。

翻到最近几页时,林秀的手僵住了。

她父母的名字后面,标注的死亡日期确实是她七岁生日后的第七天。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在族谱的最后一页,最新的一行记录写着:“林芳,许配山神,癸卯年七月初七完婚。”

而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墨迹尚未全干:“林秀,代姊成婚,癸卯年七月初七完婚。”

林秀感到血液都凝固了。今天已经是七月初三,也就是说,四天后的七月初七,就是所谓的“婚礼”。

她继续翻看族谱,发现每隔三代,就会有一个女儿的名字旁标注“嫁与山神”。而每一个这样的记录后面,都会跟着一段小字,描述婚礼的情况。最近的几次记录中,有一段让林秀毛骨悚然:“民国三年,林月娥嫁与山神,七日婚仪,新妇于第七夜入轿,抬至老槐树下,自此不见。三日后,轿空而回,仅余嫁衣一件,上有血迹斑斑。”

林秀的手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族谱。她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发现更早的记录中,有些“山神新娘”竟然活着回来了,但都变得神志不清,口中只会重复一句话:“他没有脸...他没有脸...”

没有脸?林秀想起供桌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面容清晰,怎么会没有脸?

就在这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林秀慌忙将族谱放回暗格,关掉手电筒,躲到供桌后面。

堂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不是林建国,也不是那些妇人。借着月光,林秀看见那是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深色衣服,正是她前夜在槐树下看到的那个身影。

男人径直走向供桌,在照片前站定。他伸出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人脸,动作轻柔得诡异。然后,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快了...就快了...第七夜...”

林秀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男人在供桌前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他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像是飘着一样。

等男人走后,林秀才敢从藏身处出来。她走到供桌前,看向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依旧面无表情,但林秀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照片的背景是模糊的,但隐约能看出是一棵老槐树,和院子里那棵一模一样。

而照片中人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在盯着她。

第四天,林秀开始策划逃跑。

她观察了院子的结构,发现除了大门,只有后院的矮墙有可能翻越。但墙外就是深山,夜晚进山极其危险。她需要等到白天,趁那些妇人做饭或忙碌时,找机会翻墙。

早饭时,林秀表现得异常顺从,甚至主动问起婚礼的细节。林建国见她态度转变,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秀儿,你能想通就好。这只是个仪式,完成之后,大伯一定好好补偿你。”

“大伯,我想看看堂姐的房间。”林秀提出要求,“也许能找到她为什么逃跑的线索。”

林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也好,你去看看吧。但别乱动她的东西。”

林芳的房间在东厢房,和林秀的房间相对。房间很久没人住,积了厚厚一层灰。家具很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散落着一些化妆品和发夹,抽屉半开着。

林秀翻找着抽屉,里面大多是些女孩的小物件:日记本、旧照片、信件。她翻开日记本,发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残页的边缘参差不齐。在抽屉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巧的胭脂盒,红漆已经斑驳。

她打开胭脂盒,里面没有胭脂,只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展开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第七夜,不要上轿。他没有脸,他会吃掉你的脸。”

林秀的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她捡起纸条,又仔细看了一遍。“吃掉你的脸”是什么意思?她想起族谱里那些归来后神志不清的新娘,口中喃喃的正是“他没有脸”。

难道所谓的“山神”,真的会...

“找到什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秀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是那个满脸皱纹的妇人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

“没什么,一些旧东西。”林秀将胭脂盒和纸条悄悄塞进口袋。

妇人走进房间,环视一周:“芳姑娘走得很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她走到窗前,抚摸着窗棂,“这房间好久没人住了,阴气重。”

林秀趁机问道:“阿姨,您参加过以前的‘山神婚礼’吗?”

妇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族谱上记载,有些新娘活着回来了,是真的吗?”

妇人转过身,盯着林秀,眼神复杂:“回来是回来了,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她压低声音,“秀姑娘,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你只需要乖乖完成仪式,其他的,别多问。”

“那些回来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妇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都活不长。最长的一个,活了三年,每天对着镜子尖叫,说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最后用剪刀划烂了自己的脸,死了。”

林秀感到一阵寒意:“为什么?”

“因为山神拿走了她们的脸。”妇人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每个新娘的脸,都会成为山神的一部分。而那些回来的,山神不满意,把脸还给了她们,但脸已经...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秀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温热光滑。四天后,这张脸也会被“拿走”吗?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拿出那张纸条又看了一遍。“第七夜,不要上轿。”如果不上轿,会怎样?族谱记载,她父母就是因为在应该履行契约的那一代没有嫁女,才遭遇意外的。

也许,逃跑是唯一的选择。

下午,林秀借口需要针线修补嫁衣上的一处脱线,从妇人那里要到了一根针。她将针藏在床垫下,计划用它来开锁。

夜里,等守夜的妇人打瞌睡时,林秀悄悄起身。她用针试着开房间的门锁,但锁太老旧,试了很久才打开一条缝。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慢慢来。

就在锁即将打开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是风声穿过狭窄的缝隙发出的呜咽声。

林秀凑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月光下,她看见院子里站着七八个人影,都穿着深色衣服,围成半圆,面对着老槐树。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人群中央,林建国正跪在树下,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借着月光,林秀看清那是一个木偶,穿着小小的红色嫁衣,脸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林建国将木偶放在树下,磕了三个头。然后,那些人影开始绕着槐树转圈,脚步整齐划一,口中念念有词。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触手在地上蠕动。

转了七圈后,林建国站起身,用一把小刀划破手指,将血滴在木偶的脸上。鲜血在木偶空白的脸上流淌,勾勒出模糊的五官轮廓。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骤起,槐树的枝叶疯狂摇摆,发出沙沙的巨响。那些人影同时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林秀的窗户。

林秀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等她再爬起来往外看时,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个木偶还躺在槐树下,脸上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她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发现槐树下的木偶不见了,地上连血迹都没有,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噩梦。

但林秀知道,那不是梦。

因为她的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和她那晚看到林建国祭拜时烧的那缕一模一样。

第五天,恐惧已经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林秀的每一根神经。

她开始出现幻觉。洗脸时,会在水中看到另一张脸在对自己笑;照镜子时,总觉得镜中人的表情和自己不完全一致;甚至白天在院子里,也会用余光瞥见有人影在角落里一闪而过。

那些妇人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她们不再避讳在她面前讨论婚礼细节,甚至开始测量她的身体尺寸,说要调整嫁衣。

“腰这里还需要收一点。”一个妇人用皮尺量着林秀的腰围,冰凉的尺子贴着她的皮肤,“新娘子要穿得合身,山神才会满意。”

“山神到底长什么样?”林秀突然问道。

所有妇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不该问这个。”最年长的妇人沉声道。

“我都要嫁给他了,难道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能知道吗?”林秀的声音有些颤抖,“族谱上说,他没有脸。是真的吗?”

妇人们交换着眼神,无人回答。最后还是那个年长的妇人开口:“山神无形无相,他可以是你想象的任何样子。但他最喜欢...借脸。”

“借脸?”

“每个人的脸,都是独特的。山神收集不同的脸,就像凡人收集画作。”妇人说,“被选中的新娘,她的脸会被山神借用七天。七天后,如果山神满意,就会把脸还回来,并赐予新娘家族三代平安。”

“如果不满意呢?”

妇人没有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那天下午,林秀被要求试穿完整的嫁衣。鲜红的绸缎包裹着她的身体,金线绣的凤凰从胸前一直延伸到裙摆,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嫁衣出奇的合身,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妇人们为她梳头,戴上沉重的凤冠。凤冠上缀满了珍珠和红宝石,压得林秀脖子酸痛。最后,她们拿来一面铜镜,让她看看自己。

镜中的林秀妆容精致,面若桃花,但眼神空洞,像个人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那张脸很陌生。眉毛的弧度、眼睛的间距、嘴唇的形状...似乎都和记忆中有些微的不同。

“真美。”一个妇人赞叹道,“山神一定会满意的。”

林秀盯着镜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眨了眨眼,镜中人也眨了眨眼;她歪了歪头,镜中人也歪了歪头。但就在她转开视线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镜中人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她并没有做出的微笑。

“我不舒服。”林秀扯下凤冠,“我要换下这身衣服。”

妇人们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帮她脱下嫁衣。在脱内衬时,林秀感到后背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小块凸起,像是皮肤下埋了什么东西。

回到房间后,林秀对着镜子查看后背。在肩胛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像是针眼。她用力挤压,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物体从皮肤里冒了出来。

那是一粒种子,黑得发亮,表面有螺旋状的花纹。

林秀将种子放在手心,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想起槐树下那个无脸木偶,想起林建国将血滴在木偶脸上的场景。难道...

她将种子扔出窗外,但几分钟后,她又在枕头下发现了它——同样的黑色种子,同样的螺旋花纹。

夜里,林秀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穿着嫁衣,坐在一间贴着“囍”字的房间里。房间的布置很像老宅的堂屋,但更加古老,所有的家具都是深红色的,像是浸透了鲜血。

她面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新郎的礼服,背对着她。男人的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和她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夫君?”林秀听见自己说,声音娇媚得不像是自己的。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没有脸。平滑的皮肤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只是一片空白。

但下一秒,那张空白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五官——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精致完美,组合成一张英俊的脸。

那是林秀的脸。男性的、棱角分明的版本,但毫无疑问是她的脸。

“喜欢吗?”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悦耳,用的却是林秀的嗓音,“这是你的脸,但现在它是我的了。”

林秀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窗外天还没亮,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台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梳妆台的镜子里,自己的脸一片空白。

她吓得跌下床,再抬头看时,镜中又恢复了正常。但镜中人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秀崩溃了。她冲出房间,疯狂拍打林建国的房门:“大伯!开门!我要离开这里!现在!”

林建国打开门,睡眼惺忪:“秀儿,怎么了?”

“我不干了!”林秀哭喊着,“什么山神,什么契约,都是骗人的!我要走!”

林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秀儿,别说傻话。还有两天就是婚礼了,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来不及?我不愿意,谁还能强迫我?”

“契约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林建国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以为这只是林家和山神的约定?不,整个村子,几百年了,都靠这个契约维系着。如果我们违约,遭殃的不只是林家,是整个村子。”

“所以你们就要牺牲我?”林秀冷笑道。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林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你父母当年也想反抗,结果呢?他们死了,你爷爷奶奶不久后也去世了。秀儿,这是命,认命吧。”

林秀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这还是那个小时候给她买糖吃、背她上学的大伯吗?

“如果我非要走呢?”

林建国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手。那些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里,将林秀团团围住。她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是被操控的人偶。

“带她回房间,看好她。”林建国命令道。

妇人们抓住林秀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林秀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她被拖回房间,扔在床上。房门被从外面锁死,窗户也被钉上了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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