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暖房(1/2)
霜降了。
萧绝是早晨去菜地时发现的。菜叶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像是谁半夜悄悄撒了层盐。他伸手一摸,冰凉冰凉的,手指头沾上了湿气。再仔细看,最外边那圈白菜叶子的边缘,已经有些发蔫,软塌塌地垂着。
“冻着了。”他自言自语。
陈将军跟在他身后,也看见了:“可不是嘛。昨儿夜里起风了,温度降得厉害。太上皇,这些菜...怕是保不住了。”
萧绝没说话,蹲下身,仔细查看。不只是白菜,萝卜叶子也耷拉着,小葱更是东倒西歪的。只有角落里那几棵冬苋菜还算精神,叶子绿油油的,在霜里挺着。
他叹了口气。种了这么久的菜,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却赶上这一场霜。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像是自己精心养的孩子,突然病了。
“能不能想想办法?”他站起身,问陈将军。
陈将军想了想:“办法倒是有。搭个暖棚,用油纸或者细布罩起来,白天让太阳晒着,夜里能保点温。可...可这工程不小,得请示皇上。”
“请示什么,”萧绝摆摆手,“朕自己的菜地,朕自己做主。你去弄材料,油纸、竹竿、绳子,都要。再找几个会搭棚子的太监来。”
陈将军应了声,去了。萧绝还站在菜地边,看着那些被霜打蔫的菜叶子。晨光渐渐亮起来,霜开始化了,变成细细的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淌。那些蔫了的叶子,被水一浸,更显得可怜巴巴的。
他弯腰,摘了一片冻坏的白菜叶子。叶子在他手里软塌塌的,没了往日那股脆生生的劲。他捏了捏,汁水都冻没了。
“可惜了。”他又叹了口气。
早膳时,承宇来了。看见萧绝脸色不太好,就问:“父皇,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萧绝喝了口粥,“菜地里的菜,冻着了。”
承宇愣了愣,然后笑了:“儿臣当是什么大事。冻了就冻了,明儿让内务府送些新鲜菜来就是。”
“那不一样,”萧绝放下勺子,“自己种的,和别人送的,不一样。”
承宇不笑了。他看着父亲,忽然明白了——父亲在意的不是那几棵菜,是那份心血,那份从种子到果实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牵挂。
“那...那怎么办?”他问。
“搭暖棚,”萧绝说,“朕已经让陈将军去准备了。你要是有空,也来帮忙。”
承宇点点头:“好。儿臣下午过来。”
下午,材料都备齐了。油纸是特制的,厚实,透光;竹竿削得光滑,长短粗细都有;绳子是麻绳,结实。还有几个太监,都是内务府挑出来的,说是以前在皇庄里干过,会搭棚子。
萧绝换了身旧衣裳——深灰色的棉袍,袖口有些磨白了,穿着舒服,不怕脏。他亲自到园子里指挥,哪里立柱子,哪里铺油纸,都要过问。
“这儿,这儿得加根横梁,”他指着一处,“不然中间会塌。”
太监们应着,麻利地干活。竹竿一根根立起来,用绳子绑紧,搭成个拱形的架子。架子搭好了,开始铺油纸。油纸很大,得几个人一起抬,小心翼翼地铺上去,用绳子固定住。
萧绝也没闲着,帮着递东西,扶梯子。有一回他看见绑绳子的结打得不牢,就自己动手重新打。打的是水手结,扎实,不容易松。太监们看了,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太上皇还会这个。
“年轻时学的,”萧绝说,“打仗的时候,什么结都得会打。帐篷、马鞍、兵器...都得绑牢了,不然要出事的。”
暖棚搭到一半,承宇来了。他也换了便服,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父皇,儿臣来晚了。”
“不晚,”萧绝招手,“过来,帮朕扶着这头。”
承宇走过去,扶住一根竹竿。竹竿有些晃,他用力稳住。父子俩一个扶,一个绑,配合得倒也默契。阳光照下来,暖洋洋的,油纸在光下泛着淡黄色的光。
安儿下学后也跑来了。看见祖父和父亲在搭棚子,兴奋得直跳:“孙儿也要帮忙!”
萧绝给他派了个轻松的活儿——递绳子。绳子团成一团,安儿抱着,一趟一趟地跑。小家伙跑得欢,小脸红扑扑的,鼻尖上冒着细汗。
“祖父,”他一边递绳子一边问,“搭这个干什么?”
“给菜保暖,”萧绝接过绳子,“天冷了,菜怕冷,就像你怕冷要穿厚衣裳一样。”
“那菜穿上衣裳就不冷了吗?”
“不冷了,”萧绝笑了,“暖和了,就能好好长了。”
暖棚搭了大半个下午,终于成了。是个半圆形的棚子,罩住了大半块菜地。油纸绷得紧紧的,在风里微微颤动。萧绝走进去试了试——棚子里比外头暖和不少,阳光透过油纸照进来,光线柔和,带着淡淡的黄色。
“成了。”他说。
承宇也走进来,四下看看:“挺像那么回事。父皇,您这手艺,不去当工匠可惜了。”
萧绝笑了:“朕要是当工匠,保准饿死。搭这一个棚子,费了半天劲。”
话是这么说,可脸上是满意的笑。他看着棚子里的菜——那些被霜打过的菜,在温暖的棚子里,似乎精神了些。蔫了的叶子还蔫着,可新长出来的嫩叶,绿莹莹的,透着生机。
“明儿再看,”他说,“要是缓过来了,就还能长。”
从棚子里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太监们收拾工具,萧绝和承宇在园子边的石凳上坐下。安儿累了,靠在祖父怀里,眼皮打架。
“父皇,”承宇忽然说,“今儿早朝,工部上了个折子,说京城要修排水渠。这些年雨水多,老渠堵了,一下大雨就淹。”
萧绝看着儿子:“你怎么批的?”
“儿臣批了,让工部抓紧勘测,尽快动工。”承宇顿了顿,“可预算...预算不够。户部说今年南边治水花了太多银子,修渠的钱,得慢慢筹。”
萧绝沉默了一会儿:“老百姓等不起。一下雨就淹,房子泡坏了,粮食霉了,日子怎么过?”
“儿臣知道,”承宇叹了口气,“可钱...钱是真的紧。儿臣想从内帑拨一些,可萨仁说,内帑的钱是备着应急的,不能轻易动。”
“她说的对,”萧绝说,“皇帝的内帑,是最后一道防线。不能轻易动。”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不过朕有个主意。”
“父皇请讲。”
“募捐。”萧绝缓缓说,“让京城的富商、官员捐钱修渠。捐得多的,立碑记名;捐得特别多的,赐个匾额。老百姓受了益,也会念他们的好。”
承宇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可...可那些富商,肯捐吗?”
“肯的,”萧绝说,“商人重利,也重名。花点钱,买个名声,买个官府的好感,他们算得清这笔账。至于官员...朕在位的时候,定过规矩,地方官离任,百姓可送‘万民伞’。现在不妨反过来——哪个官员捐得多,百姓给他立个‘功德碑’。”
承宇连连点头:“父皇英明。儿臣明儿就让他们拟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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