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问答(1/2)

黑暗。冰冷的黑暗。然后是……触感。

皮肤接触的地方,像一块烧红的冰,又像连接着沸腾的混乱与寂静的深渊。顾微微的指尖还搭在陆沉舟冰冷的手背上,那恐怖的感官共享和记忆倒灌的洪流似乎暂时退去,只留下余波在灵魂深处尖啸、回荡。但“连接”还在,清晰,冰冷,痛苦,像一根穿过两人心脏、钉死在这片废墟里的锈蚀铁钎。

她无法抽手,也无力思考。刚才“看到”的画面——冰冷手术灯,刺入脊椎的金属探针,那非人的宣告——还在眼前晃动,混合着陆沉舟濒死的冰冷触感,让她胃部痉挛,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她指尖下的皮肤,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痉挛。更像是一次有意识的、试图做出反应的牵动。

顾微微涣散的目光猛地一凝,死死盯住陆沉舟的脸。

他依旧闭着眼,死灰的脸色没有变化,胸膛的起伏依然微弱到难以察觉。但……他左手的指尖,在她手背旁边,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曲起了一点点。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谁?”

一个声音。嘶哑,破碎,气若游丝,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破裂的肺叶深处、混合着血沫硬挤出来的、最后一点气息的震颤。

是陆沉舟。

顾微微的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停跳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粘在一起,分开时带着细微的刺痛和血腥味。她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有“嗬嗬”的、破败的风箱声。

陆沉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表示困惑或不适的表情。随即,他沾着血污的、长长的睫毛,颤动起来。一下,两下,缓慢得如同濒死的蝶翼在挣扎。

然后,他的眼皮,极其沉重、极其滞涩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焦距。瞳孔是涣散的,蒙着一层死灰的翳。但就在那缝隙之后,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暗金色的、冰冷的微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一点点,挪动着,最终,那涣散空洞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顾微微的脸上。或者说,落在了她这个方向。

四目相对。

一双是涣散、空洞、濒死的茫然。另一双是惊骇、疲惫、布满血丝、残留着剧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理解”后的复杂。

时间,在死寂的仓库里,仿佛被这无声的对视拉长、凝固。

“……顾……” 陆沉舟的嘴唇,再次翕动。声音比刚才更轻,更破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声带产生的、模糊的音节。“……微……微?”

他叫了她的名字。用这种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的方式。

顾微微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或许也有),不是因为寒冷。是一种更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悸动。她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涣散却“看着”她的眼睛,喉咙里堵着的那团血块和灰尘,似乎松动了一点。

“……是。” 她终于,从几乎粘合的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的单音。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陆沉舟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不是因为惊讶,更像是某种确认机制,在接收到“正确”反馈后,产生的、本能的、非人的反应。随即,那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极其微弱的一丝。他看着她,眼神依旧空洞,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试图“辨认” 和“处理”眼前的景象和信息。

“你……” 他又尝试开口,但这次似乎耗尽了力气,停顿了很久,胸膛微弱地起伏了几下,才继续说,语速慢得像濒死的秒针,“……没……走?”

走?去哪里?顾微微混沌的意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是问,在刚才那场毁灭爆发、他被黑色身影攻击、她也被抛飞之后,她为什么还在这里,还……在他身边?

荒谬。讽刺。她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更多的血沫涌上喉咙。

“……走不了。” 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回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腿……废了。你……也是。”

陆沉舟沉默。他涣散的目光,似乎微微垂了下去,落在了自己胸口那片暗红发黑的血迹上,又或者,只是无力地、自然地垂落。片刻后,他再次极其缓慢地,抬起视线,重新看向她。这次,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了悟?还是更深沉的疲惫?

“刚才……” 他开口,声音更轻,更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那东西……黑色的……”

“要杀我们。” 顾微微打断他,声音嘶哑却直接。她不需要委婉,也没力气委婉。

陆沉舟的瞳孔,再次收缩。这次,收缩得更明显。他涣散的目光,似乎瞬间凝聚、锐利了那么一瞬,仿佛沉睡的猛兽被触及了最敏感的神经。但那一瞬的锐利很快就被更深的虚弱和痛苦淹没。他闭了闭眼,又极其艰难地睁开,眼中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冰冷。

“……‘清理者’。”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重量。

清理者?顾微微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词,比“杀手”更冰冷,更非人,更像是对待“物品”或“污染”的方式。

“谁……派来的?” 她追问,尽管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或者,答案会让她更加绝望。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需要积蓄力气。他的目光,缓缓移开,看向仓库上方那片破碎的、被尘埃笼罩的黑暗虚空。那里,是“观测者”无形的眼睛所在。

“……不是‘观测者’。” 他最终,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某种可怕逻辑内的答案。

不是“观测者”?顾微微愣住。那会是谁?还有谁,能派出那种诡异的、连“观测者”探测都无效的黑色身影,精准地找到这里,目标明确地要杀死他们?

“是……” 陆沉舟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变成了耳语。他看着她,涣散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了了然、讽刺,以及更深沉的、冰冷的悲哀。“……‘信使’协议的……‘守护者’……或者,是‘信使’本身……遗留在世的……‘自动净化程序’。”

顾微微的呼吸,猛地停滞。

信使的……守护者?自动净化程序?

“穆勒教授……说过,‘信使’被锁死了……有安全协议……” 她嘶哑地,艰难地回忆、拼凑。

陆沉舟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又牵扯到了他严重的伤势,让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他缓了几秒,才继续说,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中断:

“‘钥匙’……载体激活,与‘共鸣核心’……深度交互……又引发……未知‘枢纽’污染……” 他每说几个词,就要停顿,喘息,“……在‘守护者’或……‘净化程序’的逻辑里……已经是……不可逆的……高威胁……‘污染源’与……‘协议泄露风险’……必须……清除。”

所以,那个黑色的“清理者”,是“信使”技术自身安全协议的一部分?是因为她和陆沉舟接触、甚至“污染”了核心,又在陆沉舟体内引发了未知变异,从而触发了这个“净化程序”,要像杀毒软件清除病毒一样,“清理”掉他们?

这比被“观测者”或任何人类势力追杀,更加……非人,更加绝望。你甚至无法谈判,无法理解,无法对抗一个冰冷的、自动运行的、来自远古高等科技的“清理程序”。

顾微微感到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看着陆沉舟,看着他眼中那同样的、冰冷的了然和疲惫。

“你……早就知道?” 她问,声音干涩。

陆沉舟沉默了更久。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连保持视线聚焦的力气都没有了。

“……推测过。” 他最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承认,“‘信使’的层次……远超我们。它的安全机制……不会只有穆勒的物理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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