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碎片（2/2）
但无论如何，凭借着“钥匙”烙印那最后一点顽固的、属于“顾微微”的“震颤”，她终究没有在那片冰冷、非人的信息风暴中彻底迷失、溶解、被“污染”成某种无法名状的、非人的存在。她保留下了一点点，最后一点点，属于“顾微微”的、充满了恐惧、痛苦、茫然，却也带着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微弱求生意志的、破碎的自我认知。
代价是，她的意识如同被一场宇宙级别的沙暴反复冲刷、打磨过的、布满裂痕的玻璃星球，表面布满了无法磨灭的、来自不同“图层”的、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划痕”和“污染痕迹”。每一次“思考”，每一次“感知”，都可能触发这些“划痕”，带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脑髓被无数冰冷钢针穿刺的、难以言喻的精神痛楚，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的、不属于她的、破碎的画面和信息的、不受控制的闪回。
她瘫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身体早已停止了抽搐，变得和旁边的陆沉舟一样，陷入了绝对的、冰冷的静止。只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和胸口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她的眼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没有立刻聚焦，瞳孔涣散，倒映着仓库高处那片混沌的、被光污染染成死灰色的、空旷的虚空。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几秒，却像一个世纪，她的眼珠，才极其艰难、极其滞涩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一点一点，转向了旁边，那片暗红色、缓慢明灭的光芒来源的方向。
陆沉舟（或者说，那具躯体）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的暗红光芒，以那种冰冷、恒定、非生命的节奏，明，灭，明，灭。那双倒映着暗红星璇的眼睛，依旧睁着，依旧“注视”着她，或者，仅仅是“扫描”着这个方向。眼神冰冷，空洞，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非人的、仿佛高等机器扫描低等生物的、客观的、分析的、评估的“光”。
顾微微的视线，与那倒映着星璇的、冰冷的“目光”对上。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之前那种被彻底看穿的、冰冷的屈辱。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更彻底的、仿佛灵魂被掏空、被冰封、被“格式化”后的、纯粹的、冰冷的、无边无际的……虚无，和疲惫。
她看着那双眼睛，或者说，看着那两团在黑暗中缓缓旋转的、暗红色的、非人的星璇。脑海中，那些刚刚被强行灌输的、混乱的、冰冷的、属于“陆沉舟”和那个“非人存在”的记忆碎片和信息流，再次不受控制地、尖锐地闪现、刺痛——
实验室的冰冷……火光中扑来的沾血身影……非人的低语……生物-机械融合体……Ψ-7接口……可利用次级单位……
这些词汇和信息，如同带着倒刺的冰冷锁链，在她残破的意识中拖曳、刮擦，带来一阵阵新的、尖锐的精神痛楚。但同时，也让她对这具躺在那里的、冰冷的、非人的躯体，以及那“注视”着她的、非人的“目光”，有了一种……极其模糊、极其扭曲、却又真实存在的、“理解”。
那不是陆沉舟了。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某种……“东西”。由陆沉舟濒死的身体、那个神秘的旧设备、以及“观测者”的强制干预能量，在极端的毁灭性冲突中，偶然（？）或必然（？）催生出来的、不稳定的、危险的、介于生命与非生命、生物与机械、古老未知与现代科技之间的、无法定义的、冰冷的“新存在”。
而他（它？）将她视为“可协同\/可利用的次级单位”。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被利用的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宿命般的“了然”。是啊，从她成为“钥匙”的那一刻起，不，或许从更早、在她自己都毫无所知的某个时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要被卷入这些冰冷、非人、充满了算计、利用、实验和观测的漩涡之中。父亲，周子轩，“维护者”，陆沉舟，“观测者”，现在，是这个“新存在”……她从来就不是“主角”，从来就不是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她只是一件“物品”，一把“钥匙”，一个“样本”，一个“数据源”，一个“可利用的次级单位”。
既然如此，那就……利用吧。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片冰晶的凝结，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彻底的、放弃挣扎后的平静，在她冰冷空洞的心中成形。
她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不再去对抗那非人目光的“扫描”和“评估”，甚至不再去恐惧那胸口缓慢明灭的、暗红色的、不祥的光芒。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用那双同样空洞、疲惫、却又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近乎“认命”般平静的眼睛，回望着那双倒映着星璇的、非人的眼睛。
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确认这场从最初就注定的、冰冷的、非人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充满了痛苦与毁灭的、荒诞的“连接”与“捆绑”。
仓库里，死寂如墓。
只有那暗红色的、缓慢明灭的光芒，是这凝固时空中唯一的、冰冷的、仿佛永恒的心跳。映照着两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一动不动的躯体，和那两道在空中无声交汇的、冰冷的、非人的、仿佛跨越了物种与存在界限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气息的、无声的“目光”。
而在高处，在那片被遗忘的、布满尘埃与锈迹的穹顶阴影深处，“观测者”那无形的、冰冷的、充满了评估与计算的“注视”，依旧如同最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沉默地、警惕地、评估着下方这片刚刚诞生了无法理解、无法预测、极度危险“新变量”的、脆弱的平衡点，以及那平衡点中心，两个“囚徒”之间，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冰冷、扭曲、充满了毁灭性可能的、无声的、新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