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闯入者（1/2）

暗红，冰冷，恒定，如同濒死恒星最后、最固执的心跳，是这片被黑暗与寂静统治的仓库废墟中，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非生命的、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冰冷意志的“动态”。它从陆沉舟——或者说，那具曾经是陆沉舟的、此刻正被未知冰冷存在占据的躯体——胸口那诡异的融合位置，缓缓透出，随着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韵律，明，灭，明，灭。光芒并不强烈，甚至无法照亮陆沉舟躯体的全貌，只是将他胸口那一小片区域，以及他脸上那双倒映着暗红星璇的、非人的眼睛，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光晕之中。

顾微微侧躺在地上，距离那暗红光晕的边缘不过两臂之遥。她的身体早已停止了因精神冲击而产生的最后痉挛，变得和旁边的陆沉舟一样，陷入了绝对的、冰冷的静止。只有胸口极其微弱、几乎被灰尘和血污掩盖的起伏，和那双同样空洞、疲惫、却又似乎沉淀下了某种更深沉、更彻底的东西的眼睛，证明着意识尚未完全消散，只是沉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对痛苦、恐惧、乃至“存在”本身都感到极度疲惫和漠然的、冰冷的虚无之中。

她没有再闭上眼睛。只是那样静静地、近乎呆滞地躺着，目光穿过空气中缓慢飘浮的、在暗红光芒映照下如同细微血珠般的尘埃，落在陆沉舟胸口那明灭的光芒，以及那双倒映着星璇的、冰冷的眼睛上。

“识别：遗留信标‘钥匙’载体。状态：重度损伤，活性低。关联协议：‘信使’验证序列中断，‘共鸣核心’自毁确认。新变量：外部高维观测网络‘观测者’，威胁等级：高。当前宿主状态：生物-机械融合体初步稳定，‘Ψ-7’接口强制激活，能量层级：低。逻辑模块：受损，重构中。执行优先级序列：获取环境信息，评估宿主生存概率，定位安全路径，规避\/对抗高维观测网络。关联单位‘钥匙’载体，列为可协同\/可利用次级单位。开始信息同步请求……”

那冰冷、非人、直接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的、由无数混乱信息碎片和冰冷逻辑拼凑而成的“声音”，或者说“信息脉冲”，仿佛还在这死寂的仓库中回荡，在她那残破不堪、布满裂痕的意识中，持续不断地引发着冰冷、尖锐的余痛和混乱的闪回。

宿主。生物-机械融合体。Ψ-7接口。逻辑模块。可协同\/可利用次级单位。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布满锈迹的、沾着非人污秽的钥匙，试图强行插入她残存的自我认知，将她“解锁”、“归类”、“定义”为某个庞大、冰冷、非人系统中的一个“可协同\/可利用”的、微不足道的、带有特定功能的“零件”或“模块”。

而那双倒映着星璇的、冰冷的眼睛，那缓慢明灭的、暗红的光芒，就是这套“系统”在此地的、临时的、不稳定的、却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核心节点”，或者“处理器”，在持续不断地、无声地对她进行着扫描、评估、分析，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刚入库的、功能未知、但可能有潜在价值的、损坏的“工具”。

工具。零件。次级单位。

顾微微的眼中，那片冰冷的虚无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波动了一下。不是反抗，不是愤怒，甚至不是悲哀。只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本源处的、对自身存在被如此“物化”、被如此“定义”的、冰冷的、近乎荒诞的“确认”和……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扭曲的、冰冷的“了然”。

是啊，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在“维护者”眼中，她是珍贵的、需要被“引导”和“纳入秩序”的“样本”和“使者”。在周子轩眼中，她是打开权力和秘密的“钥匙”。在陆沉舟（最初的陆沉舟）眼中，她是需要被控制、被利用、被“保护”以完成任务的“目标”和“麻烦”。在“观测者”眼中，她是值得“持续观测”的、有趣的、可提供数据的“对象”。现在，在这个占据了陆沉舟躯体的、冰冷的、非人的“新存在”眼中，她也不过是一个“可协同\/可利用的次级单位”。

她的存在本身，似乎从来就不属于她自己。她的价值，从来都由外在于她的、冰冷的、非人的意志和目的来“定义”、“评估”、“利用”。区别只在于，之前的“定义者”至少还披着一层人类的、或类人的外皮，用着人类的语言和逻辑。而现在这个，则彻底撕去了那层伪装，用一种更加直接、更加冰冷、更加非人、更加接近“本质”的方式，将她“识别”、“归类”、“标记”。

也好。至少，足够“诚实”，足够“直接”。

那就……如你所愿。

顾微微那空洞疲惫的眼睛，依旧静静地看着那双倒映着星璇的、冰冷的眼睛，心中那片冰冷的虚无之下，最后一丝属于“顾微微”的、鲜活的、挣扎的、痛苦的、愤怒的、恐惧的、不甘的……所有属于“人”的情绪和意志，仿佛终于被这彻底的、冰冷的、非人的“物化”和“定义”，彻底冻结、凝固、然后……无声地、缓慢地，沉入了那片虚无的最深处，化为一片更加彻底、更加死寂的、冰冷的、漠然的空白。

她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涌入的混乱记忆碎片，不再去“感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不再去“思考”任何关于过去、现在、未来的事情。她只是“存在”于此，作为一个“可协同\/可利用的次级单位”，被动地、漠然地，接收着那双冰冷眼睛的“扫描”和“评估”，等待着来自那个“核心节点”的、冰冷的、非人的、下一步的“指令”或“利用”。

仓库里，时间仿佛被那暗红光芒的缓慢明灭所凝固，化为了某种粘稠的、冰冷的、非生命的胶质。只有高处偶尔飘落的、在暗红光芒中如同血滴般缓慢坠落的尘埃，证明着外界的时间并未完全停止。

寂静，如同最坚硬的冰，封冻着一切。

然而，就在这片由暗红光芒、非人注视、冰冷虚无和绝对寂静构成的、令人窒息的、仿佛永恒的平衡，即将彻底固化、成为这仓库中新的、恐怖的常态时——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带着明显机械摩擦和某种能量过载短路的、尖锐刺耳的噪音，毫无征兆地，从仓库深处，那个靠近维修铁门、之前曾两次投放医疗物资的金属凹槽附近，猛地爆发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死寂中，却如同惊雷般刺耳！瞬间撕裂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了顾微微那近乎凝固的意识表层！

她原本空洞呆滞的眼睛，瞳孔几不可察地、极其微弱地收缩了一下。那沉入虚无深处的、冰冷漠然的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噪音，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与此同时，旁边那具胸口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躯体，那双倒映着星璇的、冰冷的眼睛，也在噪音响起的瞬间，极其迅速、极其精准地，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瞳孔深处那两团暗红色的星璇，旋转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闪烁的频率也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紊乱，仿佛受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来自“外部”的干扰或刺激。

是“观测者”？他们终于有了新的动作？是新的物资投放？还是某种警告？或者是……针对这个“新存在”的、更直接的干预？

顾微微那刚刚泛起一丝涟漪的意识，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只是本能地、漠然地，跟随着那双冰冷眼睛的“注视”方向，极其缓慢、极其滞涩地，将眼珠转向了噪音传来的方位。

然后，她看到了。

在那片靠近铁门的、相对更加昏暗的阴影区域，之前那个平滑如镜、此刻已经闭合的金属凹槽上方的墙壁，不知何时，竟然裂开了一道极其狭窄、大约只有一指宽、却笔直延伸向上、直至隐没在高处黑暗中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暗蓝色电火花的、不规则的裂缝！

裂缝并非自然形成，边缘呈现出一种被高温或巨力瞬间撕裂、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狰狞的、玻璃态的质感。那些暗蓝色的电火花，就在这裂缝边缘跳跃、闪烁、发出“噼啪”的轻响，与仓库中那暗红色的、缓慢明灭的光芒，形成了诡异而危险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