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碎片(1/2)
意识并非回归,而是如同被炸成亿万片、抛洒在无尽虚空中的玻璃,在某种冰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引力作用下,被强行、缓慢、痛苦地重新“吸附”、“拼凑”回一个粗糙、布满裂痕、且不断逸散着冰冷虚空的、勉强维持“形状”的残骸。
没有“醒来”的瞬间,没有“我是谁”的认知,只有无穷无尽、冰冷混乱、带着尖锐棱角、仿佛要重新将刚刚聚拢的意识再次切割、撕碎的信息碎片,如同永不停歇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沙暴,在顾微微那脆弱不堪、布满裂痕的“意识空间”中疯狂肆虐、冲撞、呼啸。
黑暗。冰冷的黑暗。手术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消毒水与铁锈的混合气味。一个苍老、疲惫、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呢喃,断断续续:“……适配性……完美……不可思议……这是……钥匙……真正的……”
光影晃动。一张模糊却慈祥的女人脸,低头看着她,笑容温暖,眼神却带着深不见底的忧伤。“微微……我的宝贝……你要好好的……无论发生什么……” 画面闪烁,女人的脸突然变得扭曲、痛苦,发出无声的尖叫,被拖入一片刺目的白光。
键盘敲击声,急促,密集。屏幕上滚过瀑布般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码和波形图。一只手,戴着乳胶手套,在键盘上飞快操作,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粗糙的旧伤疤。
剧烈的震动,轰鸣,火光。刺耳的警报。冰冷的金属墙壁在眼前变形、崩塌。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身影在火光中向她扑来,脸上沾满血污,眼神决绝。“走!别回头!” 是陆沉舟的声音,却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的刺痛。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视野变得模糊、扭曲。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耳边宣读:“……生物锁特征稳定……验证通过……开始引导程序……”
无边无际的、暗金色的、充满了冰冷秩序感的、如同巨大蜂巢内部般的空间。无数闪烁着幽光的、形态各异的、非人的“存在”,在“蜂巢”的通道中无声、迅捷地流动。一个宏大、古老、非人的意志,如同背景辐射般充斥每一寸空间,冰冷地“注视”着一切。
剧烈的爆炸。比太阳更耀眼的蓝白色光芒吞噬一切。在光芒的核心,一个扭曲的、痛苦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尖啸组成的、非人的“存在”,正在疯狂挣扎、崩解。那“存在”的“碎片”中,似乎包裹着一小点……暗金色的、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某种奇异“共鸣”感的……“光点”?
黑暗。冰冷。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那暗金色的、微弱的光点,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或者“捕捉”?拖拽着,穿过无尽冰冷的虚空,向着一个方向坠落……坠落……最终,没入了一片……血肉、金属、痛苦、混乱的……“漩涡”中心?
冰冷的地面。昏暗的光线。浓重的血腥、灰尘、铁锈气味。一个高大的、浑身是血、眼神锐利冰冷的男人,蹲在她面前,伸出手。“跟我走。”
……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气味、触感、情绪……如同被打乱的、沾满污血的万花筒碎片,在顾微微那脆弱的意识中疯狂旋转、碰撞、组合、又瞬间崩解。没有时间顺序,没有逻辑关联,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充满了痛苦、混乱、恐惧、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非人的、难以名状的“异物感”和“被窥视感”。
她“看”到了陌生的实验室,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痛苦。“听”到了从未听过的语言,冰冷的电子音,非人的低语。“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剧痛、冰冷的液体注入、身体被撕裂、意识被入侵的恐怖。“体验”到了深不见底的孤独、被掌控的绝望、以及对某种巨大、冰冷、非人存在的、本能的恐惧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淹没的、扭曲的“连接感”?
这些碎片不属于她。或者说,不完全属于“顾微微”这个在陵水长大、在苏黎世被卷入旋涡的年轻女孩。它们更加古老,更加破碎,更加……“非人”。像是一卷被反复擦写、损坏、又被强行用不同频率的电流和混乱的能量“激活”的、来自某个未知文明或时代的数据磁带,其记录的内容早已扭曲、污染、与读取它的“机器”(陆沉舟濒死的生物电场和混乱意识?)自身产生的噪音和错误,完全混杂、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无法解读、却充满了冰冷恶意和混乱信息的、精神的“放射性废料”。
而现在,这片“放射性废料”,通过那粗暴的、冰冷的“信息同步”,被强行灌入了顾微微的意识,与她自身残留的、关于陆沉舟、关于“钥匙”、关于这几日地狱经历的记忆碎片,以及“钥匙”烙印那独特的、冰冷的“共鸣频率”,彻底搅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锅沸腾的、充满了精神毒素和认知污染的、足以摧毁任何正常人心智的、恐怖的浓汤。
顾微微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分解”、“污染”。她作为“顾微微”的自我认知,那点由二十多年平凡(或许并不平凡?)人生积累起来的记忆、情感、人格,在这片冰冷、混乱、非人的信息洪流的冲刷和“污染”下,正在迅速变得模糊、稀薄、脆弱。如同墨水滴入翻滚的污水,迅速失去形状和颜色,与周围令人作呕的混沌融为一体。
我是谁?我是顾微微?还是……那些破碎画面中,那个在实验室里痛苦痉挛的模糊人影?还是那个在火光中扑向她的、脸上沾血的男人?还是……那片暗金色蜂巢中,某个冰冷、非人、被宏大意志“注视”着的、微不足道的“节点”?
不!我是顾微微!我是顾瀚松的女儿!我是那个从陵水逃出来,在苏黎世被追杀,在“维护者”基地被囚禁,在“共鸣核心”前按下自毁按钮,在这个该死仓库里挣扎求生的顾微微!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最本能、最顽强的、对“自我”存在的、绝望的扞卫和嘶吼,如同最后一道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在她那即将彻底溶解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伴随着这声无声的嘶吼,与“钥匙”烙印最深处的、那最后一点、最纯粹、最顽固的、与她生命本源绑定的、独特的“生物场频率”和“存在烙印”,如同被点燃的最后一点星火,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顾微微”的、纯粹的“震颤”!
这“震颤”并不强大,无法驱散那冰冷混乱的信息洪流,也无法修复她破碎的意识。但它像一根最后的、烧红的铁钉,在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意识画布上,狠狠地、灼热地,钉下了一个坐标,一个锚点——“我”,在此处,存在。
以此为基点,那些疯狂涌入的、混乱的、非人的信息碎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清晰的、属于“个体”的、强烈的“自我存在”频率,稍稍“干扰”、“排斥”了一瞬。虽然只是一瞬,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礁石露出水面的一刹那,却让顾微微那即将彻底沉没的自我意识,抓住了一线极其渺茫的、喘息的、重新凝聚的间隙。
她“看到”的、疯狂旋转的、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开始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不稳定的、模糊的“分层”。最底层,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非人的、仿佛来自亘古或异域的、混乱的数据流和符号风暴。中间层,是那些明显属于“陆沉舟”的、但同样破碎、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某种更深层冰冷的记忆碎片——实验室、火光、血、决绝的眼神、非人的低语……而在最上层,极其稀薄、却异常“清晰”和“顽固”的,是她自己的记忆——父亲的背影,陵水的雨夜,苏黎世的街道,周子轩虚伪的笑,陆沉舟冰冷的囚笼,安德烈沾血的手指,沈墨昏迷的脸,“指挥官”扑倒她的瞬间,地下河的冰冷,仓库的黑暗,强光,噪音,剧痛,以及……刚刚,那具躺在暗红光芒中、眼神倒映着星璇的、非人躯体的、冰冷的“注视”。
三个“图层”,如同三卷被强行叠放在一起、又被疯狂搅动的、破损的电影胶片,在她脆弱的意识中交错、重叠、互相污染、又彼此排斥。带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疯狂和恶心的、认知层面的“错位感”和“撕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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