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试炼(1/2)

黑暗,如同最厚重的丝绒帷幕,重新将仓库包裹,沉甸甸地压在顾微微的每一寸感官上。幽蓝光芒消散后留下的视觉残留早已褪去,只有远处城市那永不熄灭的光污染,透过高高气窗上厚厚的污垢,勉强晕开一片混沌的、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调,勾勒出仓库内部巨大物体沉默而狰狞的轮廓。这微弱的光,非但驱不散黑暗,反而让阴影的边界更加模糊、暧昧,如同潜伏的巨兽,在视野边缘无声蠕动。

时间的流逝,在绝对的寂静和紧绷的等待中,变得粘稠而缓慢。只有陆沉舟那重新变得稍微清晰、却依旧微弱艰难的呼吸声,和顾微微自己压抑的、因为疲惫和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心跳,是这凝固空间中唯一的、属于生命的、脆弱的节拍。

她保持着靠墙而坐的姿势,身体因为寒冷、失血和极度的精神消耗而微微颤抖,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眼睛睁着,瞳孔在昏暗中放大,试图捕捉黑暗中最细微的变化。耳朵竖着,过滤掉自身和陆沉舟的声响,警惕着任何可能来自“观测者”的、预示着测试开始的信号。

那个带有微型usb接口的旧设备,如同烧红的炭块,紧贴着她胸口最柔软的皮肤,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也沾染了一丝她身体的微温。那转瞬即逝的暗红闪光和微弱震动,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已平息,却在顾微微的心湖深处,持续不断地扩散着无声的、却越来越清晰的回响。

“失效超过四百二十天”……“无价值”……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设备真的完全失效,怎么可能因为某种未知的电磁扰动(比如刚才医疗设备的运作?)而产生如此“巧合”的反应?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暗红色的光?她记得“观测者”使用的悬浮指示光是幽蓝色,而“维护者”基地的灯光是冷白色,这个暗红色……更像某种警告,或者低电量提示?

难道……这个设备还有残存的、极其微弱的能源?还有……尚未完全损毁的、最基本的功能?比如,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强行启动最后一次数据读取,或者……发送一个极其微弱的定位或求救信号?

无数猜测和假设在她疲惫却异常活跃的大脑中疯狂碰撞。但理性很快泼下冷水——即使设备还有一丝功能,她也没有读取它的工具,没有解读其内容的知识,甚至无法在不被“观测者”察觉的情况下,对它进行任何进一步的检查。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这个可能存在的、唯一的、渺茫的变数。

必须等待。等待测试之后,等待“观测者”可能的松懈,或者……等待陆沉舟恢复意识。他也许有办法。尽管这个想法让她本能地抗拒,但却是目前最现实的希望。

就在她的思绪在希望与绝望、猜测与谨慎之间反复拉扯时——

“滋……”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仿佛老旧收音机调频时产生的、带着明显电流杂音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从仓库穹顶高处、靠近之前悬浮幽蓝光芒的大致方位,突兀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凝固的等待。

顾微微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目光如同猎豹般,死死锁定了声音传来的那片黑暗虚空。

要开始了。

“声-光刺激测试,准备启动。”

那个平静、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果然紧随其后,从同一个方向传来。声音似乎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她耳内的听觉神经,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的穿透感。

“倒计时:十秒。请保持当前位置,调整呼吸,尽量放松。测试过程中,请勿移动,勿发出声音,勿尝试有意识抵抗刺激序列。全程生理监测已就位。十,九,八……”

倒计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无情的秒针,一下下敲打在顾微微紧绷的神经上。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尽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疼痛和喉咙的血腥味。放松?在这种地方,面对未知的测试,如何放松?但她必须尝试,必须将身体和精神的抗拒降到最低,以符合“观测者”的要求,也为了……保护自己,尽可能减少测试可能带来的伤害。

“……三,二,一。测试开始。”

随着“开始”二字落下,仓库穹顶正中央,那片之前一片黑暗的区域,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

不是柔和的光,也不是之前幽蓝的冷光。而是数道极其刺眼、惨白、如同手术无影灯般、没有丝毫暖意的、聚焦的光束,如同凭空出现的、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撕裂了仓库的黑暗,精准地、交叉地,笼罩在了顾微微身上!

光芒太强烈,太突然,顾微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眼皮根本无法完全阻挡那无孔不入的、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的惨白强光。眼球后方传来尖锐的刺痛,视野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跳跃的、令人眩晕的白。

就在她因为强光而本能地想要偏头躲避时——

“嗡————”

一阵低沉、浑厚、带着奇异韵律、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无数频率叠加混杂而成的、难以形容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耳边,不,是在她整个颅腔内,轰然炸响!

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在她大脑的听觉中枢里生成、回荡!与之前在“共鸣核心”处听到的、宏大而规律的嗡鸣不同,这声音更加“混乱”,更加“无序”,其中夹杂着无数难以捕捉的、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令人牙酸的、却又瞬间消失的高频杂音,以及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却让内脏随之共振的、令人恶心的次声波。

声与光,两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感官刺激,以一种粗暴的、非人的、完全超出常规体验的方式,同时、高强度地,轰击着顾微微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系统!

“呃啊——!”

顾微微根本无法控制,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痛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那强光仿佛化作了无数烧红的钢针,从眼睛、从皮肤、从每一个毛孔刺入,直抵大脑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而那诡异的、直接作用于脑内的嗡鸣,则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灵魂,反复揉捏、撕扯,让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从这具痛苦的躯壳中剥离、搅碎!

眼前只剩下刺目的、旋转的、破碎的白光,耳中是无休止的、混乱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轰鸣。视觉和听觉被彻底剥夺、扭曲,失去了对空间、时间、甚至自身存在的感知。只有那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物理层面的痛苦,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将她淹没、吞噬。

她想蜷缩,想捂住耳朵,想闭上眼睛,想逃离这光芒和声音的炼狱。但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肌肉因为剧烈的神经刺激而不受控制地抽搐、僵硬,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只有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这就是“观测者”的测试?这根本不是测试,是酷刑!是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摧毁她的感官,折磨她的精神,观察她在极端痛苦下的崩溃和“钥匙”残留的反应!

不!不能崩溃!不能让他们得逞!

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发出微弱的、却异常尖锐的嘶喊。她死死咬住牙关,直到口腔里充满浓重的血腥味,用这尖锐的疼痛,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感官轰炸。她强迫自己,在那一片混乱的白光和噪音中,去“感受”身体内部的变化。

“钥匙”……那些曾经清晰存在、后来变得微弱、在“共鸣核心”自毁后几乎消失的、独特的、与生俱来的、位于后颈和太阳穴区域的生物场感知……它们有反应吗?

在最初那排山倒海的痛苦冲击下,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钥匙”特有的存在感。但随着时间推移(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像几个世纪),在强光和噪音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轰炸中,她开始“感觉”到,身体的某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不是舒适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机械的、仿佛生锈齿轮被强行转动的、滞涩而痛苦的“苏醒”。后颈的皮肤下,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被微弱电流反复刺扎的、麻麻的刺痛感。太阳穴的位置,血管在疯狂跳动,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有某种冰冷的、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神经通路,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向大脑深处“流淌”的错觉。

是“钥匙”的残留生物场,在这特定的、高强度的声-光刺激下,被强行“唤醒”了?还是她的神经系统在极端痛苦下产生的幻觉?

顾微微无法分辨。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身体内部那陌生而令人恐惧的变化,感受着那冰冷的、非人的“苏醒”过程,与外界强加于她的、暴烈的感官痛苦,交织在一起,将她拖向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深层的、精神与肉体双重意义上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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