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余烬与“囚徒”的无声交易(2/2)

是“观测者”评估了她的能力?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操作者是谁,只要按照步骤来就行?

顾微微没有时间去细想。她必须立刻开始。她将陆沉舟的身体小心地放平(这个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然后借着纸张微弱的背光,开始笨拙地、但严格按照指引地操作。

清理伤口,重新消毒,撒上强效凝血粉和抗生素粉,用新的、带有加压气囊的胸腔包扎带,死死缠绕固定。寻找血管,建立静脉通道(她从未做过,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成功),连接血浆代用品袋,开始加压输注。皮下注射肾上腺素。将药片碾碎,用少量水化开,用注射器从嘴角小心地注入他喉咙深处……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她粗重的喘息和手指的颤抖。汗水再次浸透了她,混合着陆沉舟伤口的血污,一片狼藉。但她心无旁骛,只是死死盯着指引,盯着陆沉舟那毫无生气的脸,机械地、却又异常专注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

时间在紧张的抢救中飞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当最后一袋血浆代用品输注完毕,最后一片抗生素通过胃管注入,顾微微也几乎虚脱,瘫坐在陆沉舟身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不住颤抖。

她低下头,看向陆沉舟。

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不再是那种死灰的青白,稍微恢复了一丝极其淡的、属于活人的、不健康的苍白。紫绀的嘴唇,颜色似乎也褪去了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比之前稍微有力、稍微规律了一点点?胸膛的起伏,也能用肉眼隐约看到了。

有效了!那些冰冷的药品和她的笨拙操作,真的暂时将他又从死亡线上往回拉了一点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疲惫、庆幸和更深沉无奈的复杂情绪,涌上顾微微心头。她救了他,用她自己的自由和未知的风险,换来了他短暂的生命延续。而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那个“声-光刺激测试”,和未来更加不可测的命运。

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力气,等待“观测者”宣布测试开始。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几乎立刻就要陷入昏睡。

然而,预想中的测试提示并未立刻到来。仓库里,只有她和陆沉舟一轻一重、一急一缓的呼吸声,在寂静中交织。

就在顾微微的意识因为极度疲惫而再次开始模糊、下沉时,她贴身收藏着那两块从通风管道找到的旧设备的布包,其中那块带有微型usb接口的、较厚的设备,内部某个早已沉寂的元件,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短暂地、如同回光返照般,震动了一下!不是声响,是极其轻微的、物理层面的震动,仿佛内部有什么微型电机或继电器,在某种残留的微弱电流刺激下,做出了最后、最无力的抽搐。

紧接着,设备背面那个顾微微之前摸索到的、可能是状态指示灯的、极其细微的凸起圆点位置,竟然闪烁了一下!不是幽蓝的、非人的光芒,而是一种暗红色的、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短促的光芒!

光芒太弱,转瞬即逝,在仓库的昏暗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确实闪了一下,像一颗早已死去的星辰,在宇宙尽头,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倔强地,眨了眨眼。

而这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光芒和震动,却仿佛一剂强心针,瞬间刺穿了顾微微昏沉的意识!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贴身内袋的位置!

怎么回事?!那个设备……不是“已失效超过四百二十天”、“内部数据残片无价值”吗?怎么会突然有反应?!是刚才医疗操作时的什么电磁干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迅速从内袋里取出那个用布条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在黑暗中,用手指触摸着那块较厚的设备。

一切如常。冰冷,沉寂。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暗红光芒和细微震动,只是她的又一个幻觉,或者是过度紧张和疲惫导致的神经性错觉。

但顾微微知道,那不是错觉。她的指尖,甚至还能感觉到设备表面那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金属冰冷的、类似静电释放后的、极其短暂的余温。

这个设备……有问题。“观测者”说它无价值,但它在仓库里,在“观测者”完全掌控的环境下,竟然“自己”有了反应?

一个更大胆、也更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顾微微混乱疲惫的思绪——

如果……“观测者”并非全知全能?如果他们关于这个设备的评估,是错的?或者,他们是故意说它无价值,来误导她?

如果这个设备里,还残留着某些“观测者”没有发现、或者无法解读、但对被困于此的她来说,可能至关重要的信息?

比如……这个仓库的原始结构图?通风管道的真实走向?隐藏的出口?监控盲区的准确位置?甚至……如何干扰或屏蔽“观测者”监控的方法?

又或者,是那个“前观测体”t-7留下的……最后的信息?警告?或者……反抗的尝试?

这个念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但随即,冰冷的现实又将她拉回——她没有工具读取,没有电源启动,甚至不知道如何安全地检查这个设备而不被“观测者”发现。

而且,她现在必须保存体力,应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测试。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前功尽弃。

她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将设备重新用布条仔细包好,塞回最贴身的内袋。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抬起头,看向仓库深处无边的黑暗,又看了看身边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的陆沉舟。那点幽蓝的光芒没有再出现,“观测者”仿佛暂时隐匿,等待着下一个指令时机的到来。

但顾微微知道,博弈并未结束。刚刚达成的交易,只是将她和陆沉舟暂时从死亡的悬崖边拖开了一小步。而真正的考验,那个“声-光刺激测试”,以及她手中这个突然“复活”的神秘设备所代表的、可能存在的变数,都如同隐藏在水面下的暗礁和潜流,随时可能将这本就脆弱的、用屈辱和风险换来的“生路”,撞得粉碎。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是休息,而是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调动起每一根残存的、紧绷的神经,思考着,计算着,等待着。如同风暴来临前,蛰伏在巢穴中、竖起全身尖刺的困兽,等待着下一轮生死搏杀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