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林间与“囚徒”的无声抉择(1/2)

壁炉里的火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只剩下暗红色的余烬,偶尔迸出一点火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随即湮灭在木柴的灰白余骸中。木屋里暖意渐消,窗外森林的湿冷和寂静重新渗透进来,混杂着泥土、朽木和夜雨的气息。顾微微依旧裹着那条厚羊毛毯,蜷缩在木椅上,没有动,也没有睡。她只是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堆渐渐熄灭的火焰,仿佛能从那些跳动的光影和渐冷的灰烬中,看透自己同样冰冷、同样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身体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每一处骨骼,都在诉说着过度疲劳和伤痛的无声抗议。脚踝的钝痛,皮肤的擦伤,后脑的隐痛,甚至是被镇静剂和生物放大器影响过的、依旧残留着怪异敏锐度的神经末梢,都在提醒她刚刚经历过的、非人的折磨。但比身体更疲惫的,是精神。如同一根被反复拉扯、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在下一个微小的刺激下,彻底断裂。

“指挥官”平静而坦诚的话语,他锁骨下那道狰狞的伤疤,他灰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刻骨的痛恨……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试图与“灰狼”他们在基地里冷酷高效、杀人不眨眼的行动,与此刻这木屋里外严密的警戒和掌控,形成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哪一面才是真实的“灰烬”?是反抗暴政的受害者联盟,还是另一个同样危险、同样不择手段的秘密组织?

陆沉舟死了。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她恨他,怨他,恐惧他,可当他可能永远消失的这一刻,那些激烈的情感下,翻涌出的却是更深的、连她自己都难以面对的、冰海下的暗流。她不敢去细想那暗流是什么,只是机械地将它与对父亲的担忧、对安德烈的焦虑、对自己“钥匙”身份的恐惧,以及眼前“灰烬”抛出的、关乎生死的抉择,混杂在一起,在脑海中疯狂搅拌,形成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泥沼。

合作?不合作?

合作,意味着她必须再次将自己交出去,交给一个她并不了解、甚至可能更加危险的团体。她需要提供记忆,需要接受扫描(哪怕是无创的),需要成为他们寻找安德烈、对抗“维护者”的工具。这一次,她能得到“坦诚”的对待吗?还是说,这“坦诚”背后,是更高明、更难以挣脱的操控?事成之后,“灰烬”真的会如“指挥官”所说,销毁数据,放她自由吗?还是说,她这把“钥匙”,对他们同样具有难以抗拒的诱惑,最终也会被“保管”起来,或者被“研究”以获取更多价值?

不合作……“指挥官”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他们不会把她交还给“维护者”(那等于资敌),但也不可能放她离开,让她这个“钥匙”和潜在的线索源头暴露在外,落入其他势力手中,或者自行其是,破坏他们的计划。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被“灰烬”以“保护”或“控制风险”的名义,无限期地软禁在这里,或者某个类似的安全屋。失去自由,失去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像一件被妥善收藏的、危险的古董,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被“使用”或“处理”的那一天。甚至,如果“灰烬”觉得她构成了威胁,或者失去了价值……

不。她不能接受那样的命运。她受够了被囚禁,被控制,被当成物品一样摆布。她要离开,要找到安德烈,要弄清楚一切,要……结束这该死的、被诅咒的“钥匙”身份!

可是,单凭她自己,拖着这残破的身体,手无寸铁,面对隐藏在暗处的、庞大而危险的“维护者”,以及可能同样不怀好意的其他势力,她能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瑞士的哪个角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任何人(如果还有人能联系的话)。独自离开,无异于自杀,或者自投罗网。

时间,在死寂和内心的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雨似乎停了,只有森林深处传来不知名夜鸟的鸣叫,悠长,凄清,更添几分孤寂和寒意。木屋里,“灰狼”和“夜枭”依旧像两尊石像,守在门和窗边,呼吸几不可闻。隔间里,“指挥官”似乎没有再出来,里面偶尔传来极轻微的、敲击键盘或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低沉的、用顾微微听不懂的语言进行的、简短的通讯。

顾微微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无解的、只会增加恐慌的问题。她需要观察,需要思考,需要从这有限的信息和环境里,找到一丝突破口,或者,至少让自己能更清晰地判断形势。

她开始仔细回忆“指挥官”提出的三个要求。回忆基地细节,配合扫描,协助寻找安德烈。前两项是为了评估她的价值和风险,也是为了获取对抗“维护者”的情报和技术信息。第三项,寻找安德烈,则是关键。找到安德烈,意味着可能拿到“钥匙”的密码部分,意味着“灰烬”在对抗“维护者”、甚至图谋“信使”技术本身上,能占据主动。而对她自己而言,找到安德烈,也可能意味着找到父亲与穆勒教授之间秘密的更多线索,甚至找到解除自己身上“钥匙”绑定(如果可能)的方法。

所以,关键在于安德烈。而“灰烬”显然认为,她能提供找到安德烈的线索。

她开始静下心来,努力回忆与安德烈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在安全屋里,他敲击桌面的节奏,提到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给她看的那些晦涩的笔记,那套工装,还有……那张藏在睡衣领口的塑料密码片。密码片传递的信息她已经破解了第一层——“圣马可街12号中午”和求救。但沈博士破解出了第二层——“守夜人”店铺坐标和“验证序曲”片段。“指挥官”说,那可能是备份的、指向“钥匙”另一部分线索的保险。

难道……还有第三层?安德烈是个极其谨慎、心思缜密的人,他会不会在密码里,还隐藏了只有她(或者特定条件)才能解读的、更隐秘的信息?关于他自己的去向?或者,关于如何联系他?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那张塑料片上的点阵排列。三行,每行六个凸点或凹点……栅栏密码,栏数为3,凸起为1,凹陷为0,对应字母表……得出“help…cannot hold much longer…key part with me. need you…st. market 12 noon”……

等等。“need you”……安德烈说“需要你”。仅仅是需要她去“守夜人”店铺拿到线索?还是说,需要她做别的?那个“验证序曲”片段,沈博士说可能是声波或电磁波编码指令,用来激活或验证“钥匙”物理装置的某一部分。这个“验证”,需要她这个“活体钥匙”在场吗?如果需要,那是不是意味着,安德烈可能去了另一个“验证点”,在等她?或者,他留下了只有她能触发或解读的、指向那个“验证点”的线索?

还有那套工装。安德烈特意从安全屋的应急物资里拿给她的。除了领口藏了密码片,工装本身会不会也有问题?布料?缝线?某个不起眼的标记?她努力回想那套深蓝色、沾满油污的工装的样子。很普通,像是汽修厂或工厂的制服,布料厚实粗糙,有几个口袋,纽扣是金属的……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安德烈选择这套衣服给她换上,而不是别的,会不会有什么用意?比如,这套衣服本身,就是某种“信物”或“标识”,在特定的地方、对特定的人,有特殊意义?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太多,线索却又太少,像在黑暗中摸索一把形状未知的锁。但有一点是清晰的:安德烈留给她的信息,绝对不止明面上那些。他需要她,不仅仅是需要一个传信人或跑腿者,他需要一个能理解他暗示、能触发后续线索的“合作者”。

“灰烬”有技术专家,有情报网络,或许能更快破解这些。但他们会把破解的结果如实告诉她吗?还是会利用这些信息,撇开她,单独行动,甚至……在找到安德烈或“钥匙”密码后,对她采取更“高效”的处理方式?

信任,是此刻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

就在她思绪纷乱、头痛欲裂之际,隔间的布帘被轻轻掀开,“指挥官”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没有屏幕的卫星电话,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阴沉?

他走到顾微微面前,将那部卫星电话放在她旁边的木桌上,声音低沉:“顾小姐,很抱歉打扰你。但情况有变。我们刚刚截获了一段来自苏黎世的加密通讯,经过初步破解,内容涉及你,也涉及……你父亲,顾瀚松先生。”

顾微微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坐直了身体,所有的疲惫和混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驱散,只剩下冰冷的紧张:“我父亲?他怎么了?”

“通讯来自一个我们尚未完全掌握的加密频道,但指向性很明确。”“指挥官”的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内容是关于一场发生在b市、针对顾瀚松先生的未遂绑架。行动失败了,顾先生受了轻伤,但袭击者身份不明,手段专业,现场留下了这个。”

他操作了一下卫星电话,调出一张模糊但依然能辨认的照片,投射在木桌粗糙的桌面上。照片似乎是从远处用长焦镜头拍摄的,背景是顾微微熟悉的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地下车库入口,场面有些混乱,有保安,有警察,还有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而在地面上,靠近一辆黑色轿车(是父亲常用的那辆宾利)车门的位置,有一个用某种荧光喷漆喷绘的、极其显眼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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