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木屋与“交易者”的无声博弈(1/2)
跳跃的壁炉火光,带着松木燃烧的噼啪轻响,在简陋却异常整洁的木屋里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空气里松香和咖啡的暖意,暂时驱散了顾微微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却无法温暖她冰冻的心。她蜷缩在壁炉前一张粗糙但厚实的木椅上,身上裹着那个自称“指挥官”的男人递过来的、带着淡淡肥皂和阳光味道的厚羊毛毯。脚踝的伤被重新检查、上药、包扎,手法专业,甚至比陆沉舟那边的医疗队还要细致几分。身上的擦伤也被处理过。一杯滚烫的、不加糖的黑咖啡握在她冰冷颤抖的手中,热量透过粗糙的陶杯传递到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惊疑、恐惧和混乱。
“指挥官”坐在她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姿态放松,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灰色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平静地观察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刻意营造压力,只是静静地等待,仿佛在等待一只受惊过度的猎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露出破绽,或者……做出选择。
那两名将她从地下基地带出来的队员——头领“灰狼”和另一名队员“夜枭”,此刻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守在木屋唯一的门和窗边,背对着壁炉,面向黑暗,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他们摘下了面罩和护目镜,露出两张同样没什么特色、但眼神异常锐利冰冷的脸。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顾微微一眼,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力,提醒着顾微微她此刻的处境——是被“救”了,但绝无自由。
从“第七观测站”那个冰冷、非人、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囚笼,到这个原始的、温暖的、却同样被严密掌控的木屋,顾微微感觉像是从一个噩梦,跌入了另一个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捉摸的梦境。至少,在“观测站”,她清楚地知道博士和那些“维护者”想要什么——她的“钥匙”,她的顺从,或者她的毁灭。而眼前这个“指挥官”,他温和的语气,看似善意的“帮助”,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另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和交易?
她小口地啜饮着滚烫的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灼热的刺痛,也让她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身体因为温暖、咖啡因和极度的疲惫而微微发抖,但她的目光,却强迫自己迎上“指挥官”平静的审视。
“谢谢。”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打破沉默,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你们的……帮助。”
“不必客气,顾小姐。”“指挥官”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和,“你经历了很多,需要休息和安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外面有干扰和伪装,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到这里。”
“他们?”顾微微捕捉到这个词,“你是说‘维护者’?那个‘第七观测站’?”
“那是他们众多据点之一,也是目前对你威胁最大的一个。”“指挥官”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但眼神更加锐利,“一个信奉技术至上、意图用‘信使’技术重塑人类社会结构的极端组织。他们历史悠久,背景复杂,资金来源和成员构成都是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触角伸得很长,对‘钥匙’和‘信使’技术的渴望,远超周子轩那种商业投机者,也远超你想象中任何国家情报机构的常规兴趣。”
他的话语平静,却像重锤敲在顾微微心上。“维护者”……果然是一个庞大而危险的极端组织。而“钥匙”和“信使”……连这样的组织都如此觊觎,其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深渊?
“你们又是谁?”顾微微直截了当地问,目光紧紧锁住“指挥官”的眼睛,“你们不是警方,不是国安,也不是普通的雇佣兵。你们知道‘维护者’,知道‘钥匙’,甚至能攻破他们的基地……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指挥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也似乎在观察顾微微的反应。壁炉的火光在他灰色的眼眸中跳跃,让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显得更加莫测。
“你可以叫我们‘灰烬’。”“指挥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我们不是官方机构,也不是为某个国家或财团服务的私兵。我们是一群……因为各种原因,被迫站在‘维护者’及其所代表的‘秩序’对立面的人。我们中有前‘维护者’的叛逃者,有被他们‘清理’或‘重塑’计划的受害者家属,也有像你一样,因为自身特性或掌握的秘密,而被他们列为目标的‘潜在资源’。我们的目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着顾微微,“是阻止‘维护者’得到完整的‘信使’技术,阻止他们将那种扭曲的、反人性的‘秩序’强加于世界。在必要时,摧毁‘信使’技术本身,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危险设施和资料。”
灰烬?站在“维护者”对立面的人?受害者?叛逃者?顾微微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说法,听起来比陆沉舟的“国家任务”或周子轩的“商业野心”,似乎……更接近她自身遭遇所带来的直观感受。如果“灰烬”真的是“维护者”的敌人,那他们救她,或许真的是为了保护她,或者利用她来对抗“维护者”?
“所以,你们救我,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落在‘维护者’手里?还是说,我和‘钥匙’,对你们对抗‘维护者’也有用?”顾微微问,语气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她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两者都有。”“指挥官”的回答异常坦诚,没有回避,“你是‘钥匙’,是‘维护者’计划的关键一环,保护你,本身就是对抗他们。同时,你对‘信使’技术的生物锁特征,以及你可能掌握的其他线索(比如你父亲顾瀚松先生与穆勒教授的关系,以及安德烈·伊万诺夫可能留给你的信息),对我们了解‘维护者’的动向,破解他们的计划,甚至定位他们的核心设施,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我们是互相需要,顾小姐。”
互相需要。这个说法,比陆沉舟那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和周子轩虚伪的“合作”,似乎更平等,也更现实。但顾微微心中的疑虑并未减少。她想起“灰狼”在基地里冷酷高效的行动,想起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死守卫,想起他们将自己像货物一样带到这里……“灰烬”的手段,同样冰冷而危险。
“安德烈……‘渡鸦’,他现在在哪里?是你们抓了他吗?”顾微微急切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安德烈·伊万诺夫,”“指挥官”的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在圣马可街的行动晚了一步。等我们的人赶到时,现场只有打斗痕迹和他留下的血迹。他失踪了,带走他的,不是我们,也不是‘维护者’。”
“那是谁?”顾微微的心沉了下去。还有第四方?
“目前还不确定。现场留下的痕迹很专业,很干净,但风格和‘维护者’不同,也和我们已知的任何势力都对不上。我们怀疑,可能还有另一股对‘信使’技术感兴趣的势力在活动,或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微微一眼,“是‘维护者’内部,某个我们尚未掌握的分支或竞争对手。安德烈手里掌握着‘钥匙’的密码部分,他的失踪,让局势更加复杂和危险。”
安德烈真的落入了未知的第三方手中?生死未卜?“钥匙”密码部分也丢失了?顾微微感到一阵眩晕。事情越来越糟,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
“那陆沉舟呢?”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另一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国安的那个陆沉舟,他……在‘守夜人’店铺那里……”
“指挥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情绪波动。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我们观测到了那场交火和爆炸。陆沉舟组长……他最后没有从爆炸中出来。我们的无人机在爆炸后捕捉到的热源和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且迅速消失。‘维护者’在爆炸后迅速清理了现场,转移了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和人员。我们无法确认他的确切情况,但……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极低。
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刺入顾微微的心脏。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滚烫的液体溅出来,烫红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脑海中瞬间闪过码头边陆沉舟浴血奋战、如同杀神般的背影,闪过他最后那句冰冷的命令“带她走!”,闪过店铺里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
他……死了?为了给她断后,死在了“维护者”的爆炸中?
不……不可能……他那么厉害,那么……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他怎么会……
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瞬间席卷了她。恨他吗?恨。怨他吗?怨。可当听到他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时,那股尖锐的、几乎要将她心脏撕裂的痛楚,却如此真实,如此猛烈,压过了所有的恨意和委屈。她一直以为,对他的感情,只剩下被欺骗和利用后的愤怒与憎恶。可直到这一刻,直到可能永远失去他的这一刻,她才惊恐地发现,那些愤怒和憎恶之下,埋藏的是怎样深刻、怎样纠缠、怎样让她痛不欲生的……羁绊。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低下头,将脸埋进粗糙的羊毛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是哭陆沉舟?哭自己这荒诞而悲惨的命运?还是哭这永远无法理清、永远充满伤害和失去的一切?
“指挥官”静静地看着她哭泣,没有安慰,也没有打扰,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温暖的光跳跃着,却照不进顾微微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
良久,顾微微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尽管眼睛红肿,鼻尖通红,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悲伤和痛苦被强行压入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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